一个巨大的嘴巴坐在周杭对面，那嘴宽有一米，唇色略显苍白，看到它的时候，周杭就判断它就是出现在无字天书上的那张嘴。

    周杭并不感到惊讶，反倒觉得有意思，人最常用输出观点的，靠的就是那张嘴。

    即便是在网络上发表评论，基本也是靠“那张嘴”，以前上网冲浪的时候，看过不少不经大脑就发出的言论。

    有时甚至看到一些充满歧视性的偏见言论，通常这种人会在前面加上“我不是歧视，可是……”

    ——可是我就是不喜欢你这种人。

    ——难道只有一个人这么觉得吗？

    有时候觉得，少上网冲浪，就能减少感受到来自陌生人的恶意。

    明明对某件事缺乏了解，甚至不愿去了解，随大流，“不假思索”地对特定人群进行批判和谩骂，歧视的言论层出不穷，明明不喜欢被人用刻板印象对待，却总能用相同的方式对待其他人。

    有人说了，上网不就是为了放轻松吗，看看视频，听听音乐，找点新鲜的故事看看，就算不是原创也没关系，维护原创作者的时候，就能看到这样的评论。

    “都没必要和那些说抄袭的人争辩，他说抄袭就抄袭呗，咱们觉得好听就完了，有什么可跟他较劲的，”完了问他，“人连道德三观都没有，就只是靠本能愉悦吗，”对方还会说，“对，我只知道我觉得谁好听我就听谁的，在这个现实世界，已经活得这么苦了，不能本能愉悦吗？有必要去维护一个你不认识的人吗？你的信仰就给了这些？不去较劲那些没必要较劲的东西不好吗？”

    如此，原创环境才会这么糟糕，基本的是非观也没有，原创无人问津，抄袭者反而受到大批人的喜爱和追捧。

    可笑的是，这种人还提到了信仰。

    所以他后来几乎不怎么上网，也不再与这种人争辩，说得更多，你只会见识到更加匪夷所思的“道理”。

    毕竟什么人都能上网，言论自由，谁都能输出自己的观点，这点无可厚非。

    少上网，多看书，成了周杭的日常习惯。

    看到这张嘴，确实让周杭想起了以前上网时碰到的一些琐碎之事，碰到不少无语的事，以至于他之前就想过，或许跟他对线的网友其实就是一张巨大的嘴巴，没有肉身，一开口吧啦吧啦地输出没有营养的观点，越说越急，开始问候家人，各种辱骂。

    周杭常做的事便是拉黑，清静，有时候待在网络世界，会发现比在现实中还吵。

    充满恶意的人互相攻击，嘴下不留情，比谁骂得脏，比谁素质更低劣。

    网络世界的发达，似乎也在其中迷失了人性。

    网络发达，可以看见更多不可思议的事情，与此同时，负面的信息会让人心情变得沉重，从而感到抑郁，对现实生活失去了兴趣。

    当然这不过是周杭本人的“危言耸听”，他越是沉迷网络，对现实世界就越失望。

    那段时间他确实待在虚拟世界太久了，忘记了自己的日常生活才是重要的。

    周杭时常在想，自己不也是在批判别人吗，他算什么东西，有资格在这里评判别人的言论——果然，人是爱批评的生物，见到什么不符合个人三观标准的人和事物，立即开始点评上了，“就我觉得她穿得很暴露吗？”人除了爱批评，也毫不吝啬地自己的表扬，相同的衣服穿在强壮的女性上，那就是“充满力量感”。

    除了爱批评，还喜欢举报，按理说举报有时可以屏蔽一些劣质信息，奈何一件小事就上纲上线，真的很扫兴。譬如当代父母带不好孩子，就开始怪“动画”怪“游戏”，没法正确引导孩子树立正确的价值观，只懂得“摧毁”和“责骂”，以最简单粗暴的方法解决问题，有时候真的很想呼吁这个世界，要不都考点证再来当合格的父母吧。

    行了，周杭在这里这么说着，怎么批评起来就没完没了，他想了一下，这不算批评吧，顶多算吐槽，这人间喧闹，破事常有，那是别人的家事，是别人的生活，管不了，也不想管。

    就像网友一样，只能在网上“口嗨”，做观众，做裁判，反正“怎么开心怎么来”。

    周杭怔怔地看着桌上出现的茶水，抬手端起茶水抿了口，热乎的茶水温暖了喉咙和胃，很舒服。

    果然不能提起那些事来，说起来更像是埋怨，不能总是批评，久了也成“怨妇”。

    这是一个遮遮掩掩的社会，到处是敏感点，创作设限，便难以激发人的想象力，就连吵架，用的言辞也显得贫瘠。

    周杭想着自己的想象力到底差点意思，很难发挥好星星之力的全部力量。

    他放下茶杯，看着对面的嘴巴，想了一下，说道，“你是卡俄斯吗？”

    他这么猜测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毕竟这嘴便是从无字天书里出来的。

    那张嘴就这么对着周杭，一动不动好半天，周杭开始考虑接下来该做些什么，桌面上有两杯茶，那嘴要怎么喝这茶，需要他帮忙端茶给它喝吗？

    嘴忽然动了一下，这可吓得周杭一激灵，他赶紧坐直了身体，紧紧盯着露出一条缝来的嘴巴。

    “周杭……”

    有声音传出来，是一个男人的声音，说着中文，没有丝毫压迫感，给人一种很亲近的感觉。

    周杭没有吭声，他得再等等看，看这嘴会说什么，来来去去就只是叫了几次他的名字。

    如果有话，就应该快点说！

    等了一会，果然等到嘴巴说出别的话来了。

    “我没想到这么快就会和你见面。”

    周杭吞了一下口水，重复刚才的问题，“你是卡俄斯吗？”

    沉默大概持续了一分钟，那张嘴缓缓说道，“我是。”

    周杭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他没想到会这么突然直接与卡俄斯交流上！

    “你没骗我吧？”周杭说完这话，都想打自己一个耳光了。

    “不骗你，我就是卡俄斯。”

    嘴巴稍微张大了些，周杭望向漆黑的口腔内部，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漆黑的内部布满了透着金光的眼珠子，好似点点繁星，那一颗颗眼睛无不盯着周杭，显露出明显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