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鸣是在一串轻声呼唤中醒来的。
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靠在铁制椅子上睡着了。
“济青同学。”
那张上午见过的笑脸出现在了霍鸣面前:“我们又见面了。”
楼……楼岛。
那位公等社的头头。
和田御吵架的那个。
霍鸣眨了眨眼睛,眼皮似乎被干涸的血液绷紧了。
“拿一条湿毛巾来。”
楼岛对身边的人说道。
他身边那人顿了顿,似乎有些不忿的瞥了楼岛一眼,起身去问警察要毛巾了。
“嘿,那家伙是战斗系的学生代表,林院长的狗腿子,平常一直是站在田御那种人那边的,是精英教育和等级制度坚定的贯彻者。”
楼岛冲霍鸣挤了挤眼睛:“现在被一个二等公民指挥去伺候另一个二等公民,估计气的肺都要炸了。”
他很自然而然的把霍鸣划定到了自己的势力范围中,在他看来无论理由是什么,现阶段等级依旧是公民无法跨越的阶级鸿沟。
霍鸣必然跟他站在一起,也只能跟他站在一起。
“你痛揍了田御?”
“算是这么一回事儿吧。”霍鸣微微点头,他打量四周,那几个军校学生手上的手铐已经被解开了,正一个个趴在桌子上,在黑皮狗的注视下写着什么东西。
“他们在写什么?”霍鸣问道。
“请求谅解书。”楼岛回答道:“请求取得你的谅解——哈,这些人嚣张了一辈子,今天怕是他们最狼狈的一天!”
霍鸣脑袋里有些迷糊。
在他睡着之前,这些人可一点儿都没有什么手下败将的样子。
虽然被痛揍了一顿,那眸中对霍鸣的轻蔑却一点儿没减少。
似乎对他们来说,被拘留根本就不算什么大事儿。
现在是怎么一回事?
一觉睡醒了,变天了?
“我要是不同意谅解呢?”霍鸣问道。
此时,那名学生代表拿着一条湿毛巾走了回来,回答道:“那么他们今晚就得在警察局过夜,然后明天被各自的父母花钱或者找关系捞回去。”
“听上去好像并没有什么损失。”
“围殴一名二等公民——能有什么损失?”
“嘿,孙玄极!”楼岛提高了音量。
“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楼岛?”学生代表回呛:“你没忘记你在一年级时候挨的那顿揍吧?”
楼岛明显生气了,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一下,咬住了后槽牙。
“这就是为什么我要组建公等会。”
他夺过学生代表手里的毛巾,为霍鸣轻轻擦拭额头上凝固的血迹。
“我们挨了揍,那些动手的人居然在警察局里逍遥快活——就算当事人表示要彻查到底,第二天他们就能在父母的运作下潇洒的从警察局里走出去!然后拿着学校批的假去海边玩耍!就连赔偿金拿不到你手里!这就是二等公民在首都圈所遭受到的事情!”
霍鸣拿过毛巾,对着背后玻璃的反光把脸清理干净。
脸上的血渍能够清洗掉,但落在浅色外套衣领上的血迹就没法清洗了。
霍鸣整理了一下衣服,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狼狈。
一个黑皮狗走上前来,打开了他的电子镣铐。
“田御死了吗?”他问道。
“死不了,那家伙买了帝国最高端的医疗保险,就算是死人医院都得给他救活了。楚世杰——就是那个肋骨断了的家伙情况倒是不好,他的肺被戳破了,为了保证机体功能不下降,他需要更换一个人造肺叶。”
“这钱不用我出吧?”
“哈?”
“家里的马桶圈坏了很久都没舍得换。”
“济青,那些人家里换个人造肺叶比你换个马桶圈都要不假思索。”
楼岛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咱们开车来的呢,林院长的浮空车,车上有上好的红酒——你成年了吗?”
霍鸣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行吧,当我没问。”
楼岛耸了耸肩,转过身来看向学生代表:“小孙,麻烦你去泊一下车,我们要回去了。”
学生代表一言不发往外走,经过那几个学生的时候,一人一脚踹了上去。
“回头再他妈找你们麻烦!”
……
林院长的浮空车真皮坐垫很舒适,但1千米不到的距离只耗费了十几秒钟,霍鸣连屁股都没有坐热,就被学生代表绷着脸从车上“请”了下来。
“院长要见你。”
“见我?”霍鸣挑了挑眉。
他把战斗系的两名学生送进了医院,四名学生送进了警察局,这院长不找他麻烦就不错了,还要见他?
“你自己搬的救兵,装傻就没意思了。”
学生代表哼了一声,但没有表现的更失礼了。
林院长或许能对付得了苏秘书,但他肯定对付不了苏秘书看中的人。
救兵?
霍鸣内心不解。
他背后的关系——很硬吗?
难道裴萍的情报关系那么深厚,就算在第一军校这种牛逼学府也能派得上用场?
他正在内心搜索着自己的关系圈子,被引着来到了行政楼外。
透过窗户能看到两个人在屋内交谈,而门外站着两名全副武装的士兵。
“那是军校院长的安保?”他小声的问楼岛。
“怎么可能,你看那些士兵肩上的肩章。”楼岛小声的回答道:“两个安保都是尉官,除了校长之外,哪个院长有这么大的脸面?这种尉官和田御那种光杆司令可不同,你看他们的胳膊和手……”
霍鸣寻声看去,突然眯起了眼睛。
那些士兵露在外面的皮肤都是黑色闪着金属光泽的,或者说那根本就不是皮肤,而是某种金属植入体。
这一下子让霍鸣想起了那被自己拆解成碎片,扔进了马桶里的mbs军事弹道系统义体。
不知道是不是一种型号的,总之非常相似。
难道说,之前绑架周颐的,是这种级别的军人?
屋内的两人很快结束了交谈。
一个俊美异常分不清性别的消瘦美人从屋内走出,是林院长为他开的门。
“苏秘书,那这事儿咱们就聊到这里了。”
“林院长留步。”那沙沙哑哑的声音,甚至也分不清男女。
苏秘书抬起头,一眼就看到了领子上带血的霍鸣。
“我有几句话要跟这孩子说。”
“好,”林院长了然的点点头:“孙玄机,楼岛,你们俩跟我进来。”
霍鸣有些警惕的看向那位“苏秘书”。
“不用紧张,我是周怀清先生的秘书。”
苏秘书露出了一个很浅的微笑,那双眸子里似乎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咱们走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