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们在荒原上守卫着什么……这个问题霍鸣还真的一次都没思考过。
当然是守卫矿产资源——这还用说吗?
可守卫?为什么要守卫呢?
矿区位于帝国的大后方,就像鲍一海说的那样,防着谁呢?联邦又打不过来。
在鲍一海张口之前,霍鸣心里有了些猜测。
要么是防止士兵营啸,要么是防止被压迫的矿工们反抗,要么就是……还有另外一些隐藏的秘密。
“当然是抵御那些会掘开坚硬泥土的怪物喽。”
鲍一海的笑容像是一记锤击,让霍鸣浑身发起冷来。
“怪物?”
邢恒的声音有些变音:“什么叫怪物?”
鲍一海却并不解释他说出的这句足以击垮内心的怪话,他拉开车门,转身下车。
“下来吧,小伙子们,我带你们去四处转一转,了解一下咱们六所的各种建筑和势力范围。”
“势力范围”——又是一个古怪的字眼。
像极了古代军阀们圈地时会用到的。
霍鸣和三十二对视了一眼,对于对方的担忧彼此心知肚明。
邢恒还在瑟瑟发抖,他穿的衣服太薄了,而这辆破旧越野车内镜上挂着的温度计显示,六所的室外气温已经降到了零下20摄氏度。
仅仅数10公里的路程,气温就骤降了这么多。
霍鸣抬起头来打量四周,这附近有什么让气温急剧下降的元素吗?
可是这周围既无山又无水,只有一个巨大的“熔炉”伫立在那里。
“……六所虽然管理的矿坑数量不多,但驻扎的士兵却不少,他们大部分人现在都出去巡逻了,以后你们也需要做的。”
鲍一海缩着脖子往里头走,从背后看上去,活脱脱一个乡间汉子,一点没有军人的气势。
邢恒转过头来:“巡逻……可我们还没接受过训练……”
“那个没什么要紧的。”鲍一海摆了摆手:“怎么样端枪端的漂亮,怎么样走的更英武些,怎么样腰板挺得更直——那些事儿在矿坑一点意义都没有,作为一个矿坑里的兵,你要学的是怎么样让自己更保暖些、怎么样在面对怪物时跑得更快、怎么样让那些愚蠢懒惰的刁民们快点爬起来继续挖矿……小伙子们,这才是一个矿坑的兵需要掌握的基本技能。”
他们往低矮的建筑里走,这里是六所所有军人们办公和生活的地方。
前面几栋楼是办公区,后面一大片连绵的建筑则是宿舍。
“上士老爷,”鲍一海还是用这样的称呼来喊霍鸣:“你需要一个副官吗?我们有很多不错的小伙子,都想跟着老爷的步伐成为人上人呢。”
霍鸣瞥了他一眼:“用不着,我有自己的副官。”
三十二耸了耸肩:“你说的不会是我吧,老爷?”
“或者我可以拥有一个本地的副官。”
“当然,当然,我会成为老爷最得力的副官。”
三十二笑嘻嘻的,擦去溢出鼻孔的清鼻涕:“话说能给咱们加件衣服吗?这鬼天气!”
鲍一海垂下目光,似乎在躲避着什么视线:“跟我来吧。”
虽然鲍一海嘴上说着这里驻扎的士兵很多,但霍鸣觉得并没有那么多。
因为这里的宿舍是二人间,霍鸣和三十二一个屋,邢恒则和老兵一个屋。
屋内的床上摆着他们的生活用品,这些一般都是由帝国军部负责下发,按理来说都该是全新的,但现在看来……似乎中间出了什么问题。
霍鸣皱着眉头站在自己的床位前,窄窄的钢丝床上放着一套被褥。
那被褥本身是深蓝色的,是军队的象征色,但现在表面沾染着膘住的油脂,还有黄绿色的污渍,捻起边角送到鼻尖,散发着一股常年未洗的酸臭味儿。新发下来的棉被本该是崭新和蓬松的,但这张被褥板实极了,像是被人睡过了很久。
而且……
他伸手掐了掐被褥的厚度,两指宽的厚度,根本不足以让他熬过一整年的严寒。
再看下一边发放的冬季毛皮制服,更是破旧,那本该光亮的御寒人造皮革,已经因为穿了太多次产生了无数的褶皱,那褶皱已经开裂,稍微一动就往下掉皮革碎渣。
但至少他的还是合身的,放在三十二床上的制服要更糟糕,他的衣服比他的个头小了很多,甚至胸口的口袋上还写着一个模糊的名字“向虎”什么的。
霍鸣和三十二对视一眼,胸腔里的怒气几乎难以压制了。
“军部送过来的是这样的衣服和被褥?”
霍鸣慢悠悠的开口:“你先别肯定,我肯定不会相信。”
鲍一海张了张嘴,目光很冷淡:“物资发放是军需部门统一管理的,我不知道。”
“哦,那敢问咱们的军需处是谁的负责呀?”
“军需处在工作区二楼,如果有什么不满意的,大可以去那儿找他们。”
鲍一海似乎不想跟他们起冲突,说的很痛快。
“现在有人在吗?”
“军需处不需要负责巡逻任务——但是看时间,第一批巡逻队要回来了。”
鲍一海抬起手腕看了一下表:“维权可以,不要冲动,打起架来不好收拾。”
“打架?”三十二装模作样的说道:“我们可没准备打架,以德服人以理服人,明白吗?”
倒是霍鸣扬了扬眉毛:“如果打起架来该怎么收场呢?”
“打架而已,是战友之间促进感情的一种形式,需要收什么场?”
鲍一海冷笑一声,一点没瞧得上这两个楞头青的战斗力。
说实话,这种军需处扣下新兵福利转给老兵的行为在矿坑里十分常见。去年有,前年也有,鲍一海作为一个在矿坑待了十几年的老兵,每一年都会见证这样的事情。
新兵福利被扣、新兵找军需处讨说法、两方起冲突、巡逻队入场把新兵们痛揍一顿——这事儿就这么结束了,老兵对新兵,人多对人少,这种情况还有别的结果吗?
他看着面前的二人对视一眼,朝着二楼走去的时候,心头不禁冷笑一声。
两个愣头青。
他抬脚跟上,想去看个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