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屋内几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霍鸣身上。
    尤其是被打断说话的蒙炎，他目光中带着些凶戾，死死地盯住霍鸣。
    “这位就是济青济先生了吧？”
    他拔高了嗓音，语气里带着阴阳怪气：“帝都的高材生，怎么跑到矿坑来了？”
    “得罪了人，被整治到矿坑来也很正常吧。”
    “嚯，我还以为您是军校下来视察的呢。”
    蒙炎嘻嘻一笑：“知道济先生人脉挺广，跟您有关系的人不少。军事所的先不提，咱獒派的陆曼、市集上的妓女、烂赌鬼家的女娃娃，怎么老是跟女的过不去呢？”
    霍鸣注意到陆曼咬紧了腮帮子。
    把她跟妓女并排，意思岂不是说她和妓女没什么差别吗？
    “可能是蒙先生的眼里只有女人了吧。”霍鸣不软不硬的回应了一句。
    蒙炎扯着嘴角笑笑：“是啊，对我蒙炎来说，自然是女人最重要。”
    可你刚才还摸男人的屁股。
    “怎么，总是往女人堆里扎的济先生，跟这底下的几个混混也有来往？”
    “看不过去罢了，你们俩谈话，何必叫他挨拳头。”
    蒙炎侧目看向一边勾了勾手，刚才那个被他捏屁股的男人走过来：“蒙哥？”
    “叫黑金刚停一停手，别他妈真把人给打死了。至于那个底下举手的，那个漂亮男人——把他喊上来。”
    不一会儿，席无血一个人被带了上来。
    底下的擂台上，黑金刚狞笑着揪起二牛的头发，拍了拍他的脸，好歹是暂时停手了。
    陆曼扬了扬眉：“哟，长的是不错，看着不像是矿坑的人。”
    席无血本身生的就不错，否则怎么会被被人盯上，哄骗着席岭把他给卖了。
    他原先有点瘦，这些天来长高了些，也长壮了些，唇红齿白剑眉星目，加上那一头微微的自来卷，看着确实不像是矿坑里的孩子，倒像是首都圈哪家的少爷丢了。
    此时他的双唇有些泛白，看上去气色很差。
    席无血走进来，先是看了一眼霍鸣，接着看向蒙炎：“蒙先生，我们早先说好了，这场拳赛不论输赢……”
    “这也没分出来输赢啊，输赢是指其中必须得有个人倒下去，你是不是平时不看拳赛？”
    蒙炎打断他的话：“一方死则一方生，两人握手言和，彼此开心，那下注的人赚什么？别人会说咱打假赛的。”
    席无血的喉结上下翻涌了一下，他艰难的开口：“我们只是替贵派和铁帮周旋，并不是……”
    “周旋？你们替铁帮和獒派周旋？”
    似乎听到了一句很可笑的话，蒙炎前仰后合的笑了起来：“你们算老几呀？一个刚成立他妈的没几天的小帮派，活着都求爷爷告奶奶了，还想着替别人周旋？用得着你吗？”
    席无血的脸色更苍白了，他抬起眼皮，似乎有些不可思议的看了眼蒙炎：“我们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哄你玩儿呢，你以为是什么？”
    蒙炎嘻嘻笑道：“狗东西，我觉得你长得不错，跟你闹着玩呢！你还真当一回事儿了！还真把自己当一回事儿了！”
    在他的带动下，蒙炎的手下们也开始前仰后合的笑了起来。
    在这笑声中，席无血的嘴唇毫无血色的发着抖。
    “那我想问问……你们要怎样才能放过二牛？”
    “二牛是谁？哦，你说台上那小子……小东西，你还不懂吗？决定他命运的不是他自己呀。”
    蒙炎装作无辜的摊了摊手：“当时定下来这场拳赛的可是你呀，哦，或许还有你身边那个头发卷卷的小家伙。把他送上擂台的是你们又不是我，我只是派了个人就跟他打而已。”
    他恶劣的笑了笑：“现在能决定他命运的也是你——对了，你上次说你叫什么来着？”
    席无血强迫自己，目光不下移，盯着蒙炎的眼睛：“我叫席无——”
    “不对不对，”蒙炎挥了挥手：“我听到那些小子是怎么叫你的，不是这个拗口的名字。”
    “……”
    霍鸣已经到了难以忍受的地步了。
    席无血是个骄傲的人，是个即使生长在一堆烂泥里，也梦想着探出头的“读书人”。
    而现在，这个自诩读书人的少年，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从小就跟着自己的那个污浊的名字念出来。
    “小杂种……”
    他低声说道。
    “什么？怎么自己的名字还念不出来？大声点！”
    “小杂种，我叫小杂种。”席无血木讷的说道：“我认输了，让二牛回去吧。”
    蒙炎发出了一声如雷的爆笑：“他叫小杂种，他说他叫小杂种哈哈哈哈哈……”
    席无血低着头，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他或许什么都没想。
    蒙炎带着笑站了起来，走到了席无血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杂种——哎哟，你这名字可真有趣，你想让台上那小子回家去吗？”
    席无血轻轻点头：“想。”
    “我给你个机会，你现在有两个选择。”
    蒙炎竖起了手指：“第一，你现在立刻下去从你的那个什么兄弟会里面点一个人出来代替台上那小子。”
    席无血缓慢抬起头来，面无表情的盯着蒙炎。
    “第二，”他又竖起一根手指头：“现在，跪下来——你知道怎么伺候男人吗？”
    席无血的眼睛里像是藏了两颗正在死亡的恒星。
    它们骤然的明亮爆炸，然后带着无尽的死气翻涌着熄灭了下去。
    直到熄灭，只剩暮气沉沉。
    他那在荒野中野蛮生长的梦想似乎还没钻出那层冻土，就被人连根拔起丢进了更加恶臭的粪坑里。
    “我倒数三下，如果你做不出来决定，我就让下面继续开赛了。”
    蒙炎脸上带着势在必得的笑容，似乎笃定席无血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
    漂亮的少年麻木着脸，他早该预料到，这张脸在矿坑会给他带来什么样的人生。
    席无血似乎一下子苍老了。
    他像一个小老头一样，把自己的腰背佝偻了起来。
    在即将跪下去的前一刻，一只胳膊从后头伸过来，毫不客气的绕颈勒住他，强行让他站起来。
    霍鸣的眼睛里像燃烧着一团火。
    他重重的拍打了一下席无血的脸：“记住今天，你应该保持愤怒！”
    席无血踉跄了一下，被霍鸣推到了一边。
    陆曼扬起头，目光似乎有些恍惚。
    她自认为熟悉的济青从那张脸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咧着唇咬着牙，露出残忍微笑的恶徒。
    “我替他打。”
    霍鸣从牙缝里吐出一句话来。
    “但不是跟黑金刚打，而是跟你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