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噜!
咕噜噜……
“你这蠢畜牲,给我捂紧。”
渡船上,阿狸骂骂咧咧。
骡子四腿卡着难受,下意识拔出,再也难以阻止河水疯狂涌入。
哪怕它趴在船底,用身体死死捂住四个船洞。
于是,渡船在二人吃力划动中,越划越重。
渡船,也越沉越低。
等渡船彻底沉河,距离对面仍有百丈。
后方,两艘接上官兵的渡船越来越近。
在李琼咬牙准备放弃骡子时,这货猛然划动四肢,哪怕在湍急河流中,游得依旧不慢。
二人面面相觑。
早知如此,让它上船干嘛?
人先跑,到了对岸,等它游过去就是了。
反正官兵也不可能不追人,先跑去杀它。
失策啊!
事已至此,二人来不及懊恼,站上骡子背部。
李琼及时拎起那提经书。
还好,就边缘湿了些,影响不大。
至于李诸攀的字帖啥的,泡烂就泡烂吧,影响不大。
咻咻……
后船离得近了,官兵集体开弓。
阿狸边挥剑扫开利箭,边用目光征询。
“杀!”李琼低喝。
声音刚落,阿狸飞窜出去,右刀左鞘的扫飞箭支,全速扑向渡船。
此刻的他,速度全开,修为尽显,体内元力崩动如雷。
离得近了,那名将领率先感应出来,骇然大叫:“五品武夫!”
阿狸擒贼先擒王,直奔他而去,哪怕拼着肩头被利箭划出血槽。
眼见他气势汹汹,将领不敢正面抗衡,直接纵身投入水中,游向远方。
阿狸落入渡船,手起刀落,人头相继喷飞,惨叫声一声大过一声。
另一艘渡船上的城防军集体吓破胆,仓惶倒划大浆逃离。
阿狸嘿嘿一笑,接手船头双桨,追向骡子。
一会后,骡子成功登岸,背部两侧口袋往下哗哗流水。
干粮烤肉全泡了汤,没法再吃。
等阿狸上岸,对岸铁蹄再次滚滚而来,当中混杂着不少斜敞领子的红衣武僧。
空中,两只游隼飞过渡河,从二人头顶一掠而过,分开飞向前方。
游隼铁足下,小竹筒清晰可见。
这是去报信的?
二人心头涌上阵阵不祥预感,跨上骡子,逃向前方大山。
进入大山不久,山下两侧,武僧领着官军出现视野。
精绝国追兵,也从正面涌来。
小宛与精绝交恶多年,此次为捉拿凶手,竟然派兵增援。
而且,双方融于一处后,无比和谐。
事情大条了!
李琼深感意外,终于意识到低估佛教在西域的影响力。
而这失误,便是血战千里。
骡子跑出后山,过且末、允善等城,背后追兵越来越多。
抱着仅有的一丝侥幸之心,好不容易抵达羌诺边境,前方羌诺国武僧、官兵严阵以待,全线排开。
在西域杀僧,彻底捅了马蜂窝!
……
前后夹击,这是最凶险的一战。
阿狸独挡两名五品武夫带领的武僧大军,浴血奋战,形若疯魔,满身刀伤。
李琼肩头中箭,大腿几乎被长枪刺穿。
得亏最后关头,连中多箭的骡子爆发洪荒之力,生生用脑袋撞飞多匹拦路战马,带着二人远远甩开追兵,逃入深山。
深山大雾弥漫,视线不清,武僧们被阿狸袭杀多人后,恸哭退走。
官兵们只好跟着哭,哭不出来的,低头沾点口水抹两边眼角,嚎得比死亲爹还大声。
此战,官兵不计,光武僧就死亡十六人,其中两个还是六品武僧。
迷雾中,李琼草草上过金创药便专心看经文,边看边用树枝在地面写。
阿狸伤势更重,却拖着疲惫身躯猎来一只野山羊,架在火上烤。
整整两个时辰,李琼始终强撑因失血而逐渐沉重的眼皮,边看经文边写,不敢有丝毫懈怠。
阿狸知道此举必有深意,也没去问,专心伺弄山羊。
两个时辰后,二人冲开最薄弱的缺口,逆势北上,在膳善城外苦战两刻钟,浴血冲破包围圈。
追兵四面合围,源源不断。
骡子领着不断增多的追兵,一路疯魔般加速加再速,直至冲入松潘卫特意打开的缺口,踏入大晋国土,终于瘫软在地。
背上二人抛离背部,落地后仰面倒地,四肢颤抖,喘气如牛。
此刻的他们衣裳四处透风,破洞下多处皮肉外翻,形如血人。
大晋甲士及时合上十字尖桩,在游击将军谭旋带领下全线排开,结阵以待。
追兵近百武僧在前,数百官兵在后,浩浩荡荡停在十字尖桩前。
当头一位四品武僧元力全开,背后五品武僧增加到三个,带动近百武僧鼓荡元力,威风赫赫。
如此大场面,即便游击将军谭旋也生平未见,不禁头皮发麻。
“交出李诸攀!”
四品武僧暴喝,声若惊雷。
一路过来,官兵死亡无数,武僧更是死伤超过三十个,其中还有数名前途无量的六品武僧。
西域近二十年来,从未如此。
他来晚一步,与李诸攀主仆失之交臂,否则焉能让他们逃入松潘卫。
“大胆,你西域年年纳贡,乃我大晋附属国,由不得你在这里颐指气使。”
年过四旬的谭旋仅五品后期修为,虽心中没底,却气势盈天,丝毫不弱对方。
四品武僧静了静,敛去嚣张气焰,单手行礼:“贫僧刑空,方才心急莽撞,还请将军见谅。”
此僧身高八尺,怒眉入鬓,又满身横肉,形若铁塔,实乃天生异相。
这相貌与法号是彻底对上了,只因他曾几度跟随西域高僧前往中京洛阳宣扬佛法,甚至还进过皇宫,成为太后座上宾,极为有名。
谭旋心头暗懔,拱手回礼:“原来是刑空大师,小将有礼了。”
刑空朗声:“李诸攀、柳狸主仆先无故行凶,杀精绝国鸠尾寺上下四十七名僧人,后又依仗武力拒捕,残杀武僧三十余名及无数官兵,罪行累累。”
“请将军将他们交与贫僧,还西域千万信徒及诸国一个交代。”
李琼在阿狸搀扶下吃力站起,微笑看向谭旋,并不言语。
骡子也忍痛爬起,背上空空如也,小金佛、钱财诸物早已遗失途中。
它对着刑空等和尚呀唷怒叫,呲牙咧嘴,很是凶悍。
刑空还好,背后的三个五品武僧不禁咬牙切齿。
柳狸一手快剑出神入化,哪怕修为不如他们任何一人,却招招攻敌之必救,即便一敌二、一敌三,也能凭借快出一线的速度逼退他们。
高手一线,便分生死。
你没砍到他,他先刺中你,死的必是你!
他们打心眼里钦佩柳狸,甚至于钦佩名不见经传的李诸攀。
李诸攀血战千里而不倒的毅力反在其次,柳狸时年不过十七八岁,天赋盖世。
得仆如此,便是本事,羡煞天下。
此战成全了主仆二人,却也令西域武僧威严扫地,沦为笑柄。
一切,全源于这匹死骡子,若非是它太过神异,屡屡甩脱追兵,何至于此。
以至于,看到它,三个五品武僧立即有了当场杀死,生食血肉的冲动。
哪怕为此犯下荤戒,遭受重罚,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