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岩并不知道流风宗的狂喜，花了半天时间，他已经横跨数千里，来到了东海岸边。
    再往东不到千里，就是云梦大陆了。
    不过，身下的一片熟悉景象，让他暂时停下了脚步。
    “联星岛......”
    下方，一众岛屿连接的地方，正是他开始真正进入修仙界旋涡之地。
    尤其是，那片开满桃花的岛屿，他的记忆最深刻。
    轻飘飘落下，杨岩站在桃花岛临海的石崖边上。
    在石崖最突出的位置，当年他居住的洞府还在。
    并且，没有因为岁月的流逝而磨损，反而清洁的很，好像经常有人在打理。
    轰轰轰。
    洞府厚重石门被推开，一道手持扫帚的倩影出现。
    她身着淡粉色长裙，一双大长腿若隐若现，容颜俏丽，整个人妖娆而柔美，一出现仿佛给这桃花岛添加了一幅瑰丽画卷。
    陆红袖！
    她还是像一百三十多年前一样美，因为服用过驻颜丹，岁月没有在她脸上留下痕迹。
    只是那双眸子深邃了许多，也更有韵味。
    “陆姑娘，好久不见。”
    杨岩打招呼，面带微笑。
    那声音，像是跨越时空，自无尽遥远之域而来，随后击中陆红袖的双眸。
    唰的一下，美眸中的泪水夺眶而出。
    愣了几个呼吸，陆红袖手上的扫帚掉落，身子噔噔后退，直到抵在那厚重石门处才停下。
    多久了？
    她已经记不清，只知道那道梦牵魂绕的身影，每天都会出现在她心头，持续一百多年，一直到她行动逐渐迟缓。
    再次见到杨岩，她除了欣喜，更多的是害怕、恐惧。
    他还是那么俊朗，容貌未变，气息绵长，尤其是这些年听到了太多关于杨岩的传说。
    他已经是站在高山之巅的存在，受到无数人敬仰。
    而她，生命已经快走到尽头了。
    她并不是天资卓绝的人，此生只能待在筑基期，而筑基期，寿命有限。
    “杨、杨前辈，你怎么回来了？”
    压下心中那些特殊的记忆，陆红袖有些局促道。
    连她都没察觉的是，在说出“前辈”二字的时候，她面色升起一抹潮红，连嘴角溢出鲜血都尚未可知。
    “陆姑娘，你无需如此。”
    杨岩眼底，闪过一丝悲意。
    他现在的感知何等强大，已经察觉到陆红袖身上的死气，仙丹难救。
    这一刻，他甚至后悔下来了。
    如同当初见到甄友才一样，一见面，就是对方的死期......
    微微一抬手，柔和的力量便涌入陆红袖体内，帮她调理躁动的气息。
    这不能延长她的寿命，不过却能化去她的痛楚。
    “陆姑娘，这些年你经历了什么？”
    杨岩走近，把有些发懵的陆红袖请进洞府之内。
    筑基修士，有寿二百，他比陆红袖还要大上几岁，而他今年也才一百八十八岁而已。
    陆红袖应该还有二十年左右的寿元，怎么就走到生命的终点了？
    “真的是你！”
    陆红袖逐渐恢复过来，望着依旧如以前一样的面庞，她的泪水涌出的更多了。
    他还是他，即便站在绝巅，也没有高高在上的感觉，依旧保持着多年前那样的亲和力。
    说着，她不等杨岩回答，一下扑进杨岩怀中。
    都快死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杨岩身子微微一滞，要推开人家的手，缓缓停了下来，任由怀中人儿哭泣。
    约莫一刻钟，陆红袖这才把情绪稳定，离开杨岩宽阔的胸怀。
    “看，我这么多年攒下的符箓，送给你。”
    陆红袖没有回答杨岩的问题，而是把腰间一个鼓鼓的储物袋递给了杨岩。
    她一直是孤身一人，要说遗物给别人的话，杨岩是第一人选。
    再说了，她炼制诸多符箓，也是为当年的一句话啊。
    她说了，要养杨岩的，只是等的太久而已。
    “陆姑娘，值得吗？”
    杨岩神情一动，大概知道了原因。
    因为储物袋中，有很多比较值钱的符箓，这些符箓多是配合炼制者的心血来完成的。
    作为符箓宗师，他一眼就看穿，而也是耗费太多心血，陆红袖才会折寿的。
    “很值得，我说过要养你的，不过你现在已经是超级大高手，我养不了你了。”
    陆红袖努力让自己脸上保持笑容，只是那逐渐苍白的脸，让她显得楚楚可怜。
    见到杨岩握住储物袋后，她那紧绷了一百多年的心弦，终于断了。
    身上的死气，也逐渐浓郁起来。
    杨岩的心，也在这句话之后，像是被狠狠刺了一刀。
    “陆姑娘，五大宗门传承久远，应该有办法让你踏入金丹之境。”
    杨岩扶住快要倾倒的陆红袖，浓郁的气血之力像是不要钱一般输进陆红袖体内。
    可惜，事实正如他之前猜测的那样，陆红袖是寿元耗尽，即便身体还有庞大生命力，也止不住她逐渐增多的死气。
    “杨岩，不用了，临死前能见到你，我已经很满足。”
    陆红袖摇摇头，双眼注视着杨岩的面庞，不想移动半分。
    杨岩没有依着她，把她抱起轻轻放到旁边的石床上。
    “你稍作休息，我出去想想办法。”
    说着，他快速出了洞府，一排传讯石出现在身前，他快速地一一传讯过去。
    求助！他第一次向别人求助！
    而且一求就是好十几号人，甚至包括了坐镇古剑秘境的化神真君们。
    很快，传讯石有了回应。
    杨岩一一获取信息，面色却是越来越沉。
    因为得到的消息，大相径庭。
    死气已生，无力回天！
    造化弄人啊，如果提前个一年半载，或许还有机会，可惜...
    “杨岩，你看岛上的桃花，好看吗？”
    陆红袖不知何时，已经出来走到杨岩身边。
    时值春天，桃花岛上的桃花已经盛开，美不胜收。
    “好看。”
    杨岩转身，扶住了快要被风吹倒的陆红袖。
    他没说什么，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尽力保持自己平静。
    “我能跟你提个要求吗？”
    “你说，能做到肯定做。”
    “以后，当看到桃花开的时候，你能不能想起我？”陆红袖说着，转头看向杨岩。
    “那我不是要想很久？”
    杨岩带着微笑说道。
    听在陆红袖耳中，却是杨岩答应了。
    她满足一笑，苍白的脸忽然升起红晕，像是那桃花的颜色。
    这一刻，她身上的死气忽然浓郁起来，身子也软倒下来。
    杨岩手很快，一把横抱住了她。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陆红袖忽然眼睛一亮，抓住杨岩的衣襟。
    “陈莹来找过我，她说化神之后不要去新天，新天规则不同，炼气的修士到新天，一身修为用不了，要去旧地，只有旧地才有灵界，你要去没有被改变过的凡间天地，才能飞升到灵界......”
    说到最后，她声音逐渐弱小，直到没了力气，双手跌落。
    两滴泪水自眼角滑落，她也永远闭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