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沃恩再次带着黎曼进入了宅邸中，魔力掀起的爆炸差一点就杀了毫无防备的库林主教，但问题是在他身边的纳森是个近乎与魔力绝缘的个体，在灰雾包裹中，魔力对于他的伤害会大大降低。
    有了纳森的保护，此刻的库林主教依旧在阳光下晒着太阳，只不过缺失了半边的皮肤，鲜红的肌肉纹理在阳光的照射下微微颤动，展现了他的窘迫。
    到底还是受伤了。
    黎曼看了看，将咖啡送上的是昨夜的纳森，他穿着灰色布袍，就像是一个会在朝拜中跟随在人流中沉默潜行的、漫漫‘沙砾’中的一个。
    少年平静地接过了纳森手里的咖啡，送到了沃恩身边。视线在不经意间停留在纳森的身上，没有紧张、没有颤抖，就像是真的作为侍从第二次来到这里一样。
    就连他身上扎根寄生的摩根也相当沉寂。
    “我们是不是见过？”
    看着黎曼转身的背影，沉默的纳森突然开口。
    “我想并没有，先生，我昨天跟随沃恩大人来贵处时并没有与您打过照面。”
    黎曼先将咖啡送到了沃恩手上，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得到了一个肯定的眼神后，少年更加放松，转过头大方地摇了摇头。
    至于没有再次出现的男孩，黎曼已经知道了结局——普通人没有可能从那种爆炸里活下来，这也是为什么当初黎曼会显现出身形又说了话的原因。
    死人保存的秘密，才是秘密。
    就算是最近他在帝都借助白石商会的‘触角’查询到的活死人复苏术，黎曼也相信不会暴露自己，毕竟那种情况下的男孩剩下的只有可能是被狂暴魔力撕碎后还原的基本魔力。
    “那可能是我眼花了。”
    纳森转身，他略微有些佝偻，让自己看上去比实际年龄稍大，和库林对视后轻轻摇了摇头。
    ——不确定。
    这个含义被库林得到。
    黎曼是个心思细腻的少年，昨夜潜入也是有着基本的伪装在的，垫肩、内增高、一些或必要或不必要的胡须与体毛。不然也经历过缄默教徒训练的纳森也不至于把黎曼错判成侏儒。
    “我想沃恩先生今天来应该不只是为了探望被袭击的我吧？”
    库林主教饮用着治愈的药剂，但被原始的魔力冲击到溃烂的皮肤并不是毒素或是诅咒，并不能简单去除——直观的例子就是被魔力冲击后并非单纯损伤，而是高浓度魔力想要将皮肤改造到适合储存的状态，但皮肤有着容纳上限。
    “未来的商业伙伴被袭击了，我来看看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沃恩喝着咖啡，打量着会客室外的变化，酒窖内的爆炸波及到了大厅，刚刚进来时大量的木板和土石都呈现出一种魔力侵染后的侵蚀或结晶化。
    “当然了，也有些新的消息需要和你共享。”
    他将咖啡杯放下，面容变得严肃。
    “之前提及的栽赃计划你没有告诉任何人吧？”
    他的语气里夹杂着冰冷，仿佛如果库林说出不在他认可范围内的话就会去杀人。
    “当然，这种事情对于金杯商会、对于我的利益有着莫大的提升，我为什么要和其他人开口？”
    库林不紧不慢地开口，显然是没想到沃恩询问的目的。
    “昨天夜里一共有12名大大小小的商人被杀，3个男爵及以下的贵族被杀害，而这些人都是和你的金杯商会有所往来的，甚至这里也......”
    沃恩指了指酒窖的方向，这样的说法让库林主教愣住了，他和纳森之前还在怀疑沃恩身边的这个跟班，甚至是在思考是不是自己两人的行为让帝都内的一些蟊贼看到了机会；亦或是沃恩这个商人从一开始就抱着用武力吞并金杯商会的想法——毕竟他的白石平台确实需要药剂师。
    “不可能！我从未和任何人说过关于我们密谋的那些事......嗯？”
    库林主教一时间没了之前的从容，他眯起眼，声音有些高，但很快就顿住。
    他并不是对谁都没说，他确实告诉了一个人，但那个人下意识被他忽略了——斯托，约德·雷尔夫的传话人，边缘军团的斥候首脑之一。
    ‘雷尔夫那个狐狸放弃了同盟？布雷·查理曼给予了他更大的利益？这不可能的......’
    库林抬起那个已经没有眼皮，只剩下一个硕大眼球在眼眶中乱转的眼睛看向沃恩，他突然感觉沃恩似乎是个比雷尔夫更可靠的盟友，毕竟这个年轻商人至少没有能和查理曼搭上线的背景，也没有能够在联盟后掀桌的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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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就在库林考虑换一个盟友的时候，约德·雷尔夫也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情报。
    不同于在帝都根基浅薄，甚至昨夜基本上被拔干净的库林主教，他手中的情报是直接从寝宫中传递出来的，是现如今布雷·查理曼身边的侍女们传出的——他很擅长控制女人，这是雷尔夫公爵起家的手艺之一。
    “有什么想说的？”
    他轻轻将手里的绢布丢在桌案上，斜眼用藏在眉骨下的眼睛盯着斯托。
    “虽然不知道布雷那边是怎么知道的消息，但这样的暴力行动间接让我们和教国的那个主教出现隔阂，甚至......计划破产。”
    斯托是当之无愧的边缘军团斥候的首脑，只是综合了一下目前的信息就立刻敲定了库林那边的情况。
    “不会的。”
    雷尔夫公爵摇了摇头，他将一块教国银币放在手里把玩。
    “鲁斯哨堡的缺口他一定会想着打开，教国想要吞并鸢尾花帝国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们的目的我们不得而知，但他们的行动从来没停下过。”他将手里的银币弹向斯托，“所以依旧需要我们，同盟本来就是用来背叛的，不变的只有利益。”
    “另外，你稍微注意一下那个沃恩·琼斯，他很有天赋，未来搞垮鲁斯哨堡需要他出力，我听说他最近和波普·鲁斯走得很近，真想看看卡列·鲁斯那个老家伙发现自己儿子的朋友最后要把尖刀捅向他们的表情。”
    这句话已经是放权给斯托，让他注意培养沃恩了。毕竟沃恩的商业天赋真的很耀眼，而几经试探之后也确实没有发现丝毫和白石领有关的迹象——毕竟不论是接触官员、贵族，亦或是和史密斯商行以及遗孤们有所交易都是商人的本性。
    夹杂在其中的，具体是利益亦或是任务，只要沃恩隐藏地够好，暴露的风险远比其他的途径潜伏来得小的多。
    “主人，要不要查查布雷·查理曼是怎么得知教国药剂有问题的情报？”
    斯托轻轻开口，但雷尔夫公爵却摆了摆手。
    “我已经大概猜到了。”
    他双眼闭起，把自己转向了白石领的方向。
    “白石领前几天发生的事情查到了吗？”
    “路程太远，而且白石领戒严，信鸽和信鹰都传递不出去，只能依靠斥候传递，但从白石领起的南境也开始出现了活死人与兽瘟，马匹感染严重。”
    斯托立刻开口，他是主管边缘军团斥候的人之一，情报的传递他知道地相当清楚。
    “诅咒吗？库林那个教国疯子甚至比目盲大主教都要疯狂啊，他想要把整个帝国都拖入诅咒中吗？”
    雷尔夫用坚硬的指甲敲击着扶手，随后又问了一个问题。
    “格林怎么样了？”
    “不死军团已经清缴了北境大部分地区的活死人，许多活死人已经开始躲避不死军团，继续清缴下去也不过是把最初的围剿变成追逐战。”
    斯托的回答让雷尔夫公爵沉默片刻，他思考了一下，说出了一个让斯托完全没想到的任务。
    “让爱德华去白石领，以同盟的身份请求林恩进攻......不，救援荆棘领，我可以给予白石领粮草和士兵的补偿，只不过是用兽人奴隶折算，我记得他不是也很喜欢那群杂种吗？甚至在他的领地里这群杂种还被视为领民的一部分？”
    “可是这个时候？”
    斯托很疑惑，荆棘领不出意外会抵抗白石领的‘援助’，甚至对外放出白石领进攻荆棘领是为了分裂帝国的言论，毕竟荆棘领可以说是南境唯一一个独立领地，不属于任何一个贵族，是完完全全帝国与帝皇的所有物，是由南境进入帝国中部的要道。
    但是就算这个时候林恩宣布进入荆棘领，布雷·查理曼也不会继续组织......
    斯托想到这里沉默了，长期的管理商会让的战争思维微微停滞，不过很快就运转了起来。
    半晌后，他默默离开了雷尔夫公爵的书房，带着一份契约与报酬的文书走向了在庭院里练习魔法的爱德华·雷尔夫。
    “好，我知道了。”
    爱德华看着文书沉默片刻，他虽然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这个时候做出计划之外的事，但他无条件相信着自己的父亲。
    毕竟，现在雷尔夫家的兴衰荣辱依旧在父亲一个人的身上，向上的野心不会让他做出退让的举措，这种行动只能是进攻的预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