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被侍女揣着,半似要倒的状态站在太子棺椁前哭得梨花带雨,泣不成声,甚是悲痛欲绝。
哭着还不忘憎恨的瞟了眼边上门口靠柱子上无什么表情的时吟。
时吟互手靠在廊间的柱子上,盯着屋里的棺椁发呆,无悲无喜模样。
耳里过滤着那些虚虚假假的悲泣声,心思完全不在这道。
他喜暗红,此时,倒穿了一身雪白,这破天荒的换了个颜色,简直似换了个人一样。
简直……更冷了。
那微浓的眉宇,甚至显出了几丝生人勿近的妖冶。
这颜色,似乎好像不怎么适合他这样冰冷的人。
他瞟了两眼棺椁,又打量了两眼皇后,刚欲起身离开时,三皇子轩辕琦随宫侍从院口走了来。
他由一宫人揣扶着,步态虚浮,脸色苍白,气息更是虚弱缥缈的模样。
感觉……病的不是一般的轻。
他一走进来,视线就落在了门口的时吟身上,走到阶口时,停下了脚步望着时吟顿了一秒,然后勾起丝嘴角微点了下头。
“皇兄。”
轻唤了句,连这简单的招呼声,他都似招呼的极其艰难。
时吟见着,直起身,轻叹了口气,走下台阶从宫人手里接扶了他。
“这场合,你不应该来,对你身子不好。”
低低无澜的道了句。
明明关心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似乎……只是随口说,不存真心。
但,时吟却说的实话。
轩辕琦身子孱弱,于这样的场地自是不利,不管信不信迷信,这地方极阴,像他们这种带病的人本就虚弱极阴寒,他来这样的地方,自是会寒上加寒。
轩辕琦扯起嘴角依旧客气笑笑。
“这是我们兄弟最后一次见面了,总得来送送的!”
着实像苦笑。
显然轩辕琦确实是卖了力来此的。
既然来都来了,虽不益,但时吟还是扶他去上了香,祭拜之后又将他送出院门。
站在院门口同这样跟自己亲近的时吟,轩辕琦有些意外惊奇,免不了的问了句。
“皇兄……可是有话说?”
时吟将他交了宫人手里,回头看了眼屋里的皇后,后才盯着轩辕琦打量了几许。
“等把皇兄的事宜处理了,你的病,我给你看看吧!”
闻言,轩辕琦震惊诧异的眸色一艳,仿漫天希望落了他眼底,一瞬璀璨。
但,又一瞬黯然。
他垂了眉目,过了片刻沉叹了口气才道。
“这病已经跟了本宫十几年了,该耗尽的都枯竭的差不多了,不过灯枯油干等死罢了,皇兄又何来拿此寻本宫开心?”
“我答应父皇会救你,就一定会救你,你只需做到,他日继承社稷,以天下百姓为重,造福百姓就好!”
轩辕琦颓废的话刚落,时吟无澜的就接了,接的不甚肯定。
说完,没等他反应过来,他人已经转身走了。
轩辕琦愣在原地,耳里回荡着时吟刚才的话,目光跟着离开的时吟背影移动,慌慌忽忽间,他觉得自己在做梦。
或说……觉得时吟是在跟自己讲了个玩笑故事。
人生如烟,聚散无常。
来时不自由,去时,猝不及防。
举国上下同悲三日,年轻的生命于这尘世便画上了句号,化作了尘埃。
或许于这年轻生命的可惜,老天爷将天色笼上了阴云,将那气氛衬托的极为悲哀苍凉。
凄凉的风吹扫着那些撒落的纸钱,漫天飞卷。
万巷人影重重,身着素衣,整齐的跪在街道两边替其送行。
寒风萧瑟,哀角长鸣穿透万千楼宇,藏不住的凄切哀凉。
时吟站在角楼上,望着渐渐远去的送葬队伍,眼里看不出或喜或悲。
长发锦缎于风中飘曳,优雅肆意,身影如画毅然,却禁不住有些孤清。
人死如灯灭,一世功名万骨枯。
能有他的身世,本应该荣华富贵,权倾朝野,奈何,他这皇兄心胸狭隘吝薄,生性多虑,如今才有了这结果。
倒是当真可惜了!
尽管如此,时吟丝毫都没有怪古瑟。
寒风凛冽,角楼的风铃被扬得老高,叮铃的声音吹散在风里,似伴着凄切。
天空越发的阴沉,风亦是甚寒。
蓦然间,天空飘起了稀稀疏疏的雪花,落在了面前的扶栏上。
时吟回神,视线落在了扶栏的雪屑上,看着它飘落,又看着它默自消融。
他盯着扶栏上的湿痕,失了神。
……又下雪了吗?
他记得,自己去接古瑟的时候,也是下雪的天气。
这离开,又是雪天……
就离开了吗?还走的这么坦然……
不过月余,他们又分离了。
却不过月余,他却被伤得伤痕累累!
一切,是自己太迟钝太傻了,都是自己的错!
失神了片刻。
时吟骤然回神,他沉沉的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角楼。
风萧萧轻笼薄雾,阴沉沉的天空雪花蓦然窸窸窣窣的飘落。
离京的道路,人烟寂寥,道路两旁裹着萧风的枯枝败叶随风潦倒,无言苍凉。
越是远离京城,古瑟越发觉得寒气逼人。
马车颠颠簸簸,晃得他有些头晕。
“咳咳……”
因为有伤在身,他忍不住捂唇低咳了几声。
默默吞了涌上来的血气,缓了气息,放下手,摇晃中,他伸手撩起了帘子。
蓦然凉风灌入,伴着几片雪花。
古瑟猝不及防倒吸了口凉气,禁不住又低咳了几声,看到突然飘落进来的雪花,他微顿,下意识的垂眸看向落在自己手背上融化的雪水,痴了片刻,兀自放下捂唇的手,抬起眸望向窗外的天空。
雪花窸窸窣窣的悠悠飘落下来,灰蒙蒙的天空,似布满了凄凉与忧伤。
那莫名的气氛若堵在古瑟的喉间,酸楚沉重。
人海茫茫,生命中的人总是来来往往,习以为常。
可是,人的感情,却,没那么坦荡。
总是放不下,纠不清,剪不断。
他虽走的坦荡,可心里那些划过的痕迹,却留在了他的心口。
还伤的彻底。
然,不管如何,这一切,不过自己的选择,无论怎样,自己都得受着吧。
往事历历在目,却,回不去了。
古瑟沉重的叹了口气,放下了手上的帘子,闭眸仰脸靠了辇壁。
马车摇摇晃晃,欲载着人儿远离是非。
“嘶……!”
骤然,马儿长嘶一声,马车跟着就是一阵颠簸,混乱中,古瑟闻得一利器破风的声音。
赶车的小斯惊嚎一声,古瑟反应的起身撩帘,看到小斯就那样倒在了血泊中,胸口插了支利箭,被射了个对穿。
“嚯,大哥,技艺见长啊,不错!”
随即,对面的山丘上便传来这称赞声。
古瑟闻着声音寻去,看到山丘上哗啦就站起了一排山匪,高矮胖瘦,粗犷肥壮什么样的都有。
倒是有点土匪窝头特性的样子。
不过几个土匪痞子,尽管受伤不轻,古瑟倒是没放心上。
他弯着腰,淡然的走了出去,站在辇前,看着那些土匪蜂拥而至,瞬间就将马车给包围了起来。
几个头目就站在马头前,身裹着裘氅,肩扛着大刀,嚣张的盯着辇上斯文润玉的小公子。
“靠,大哥,这小公子,看着好像没带什么钱财唉,不过,看他的样子,应该是有钱人家的小公子,捉了应该能讹一笔!”
天冷,古瑟走时倒是披了大氅,此时裹在大氅里,大氅曳地,显得他很是瘦弱,极其弱不禁风的模样。
闻言,被叫大哥的胡茬男子用手肘掀了把刚才说话的瘦弱男子,眼睛却冒着精光的盯着古瑟。
“傻小子,瞧瞧,这小公子长得多精致,细皮嫩肉的,光讹一笔钱财不亏了?”
话语说着,嘴角流了垂涎的口水。
刚才瘦男:“??”
他挠挠自己的头,一脸疑惑。
思绪了片刻。
“哦,我明白了,这小子,卖给妓院肯定也是笔巨额,咱可收到款,再毁约,然后……”
瘦男恍然大悟的话没说完,被叫大哥的人一手劈在瘦男脑门。
“去你他娘的毁约,你这二哈子,就是颗猪脑袋,不中用!”
“这么漂亮的美人儿,大哥自然要收在自己帐下了,傻!”
跟着,旁边的矮子鄙夷的插了句,被叫大哥的脸上即露了享受欣慰的笑,像是说到了他的心坎里了,落在古瑟身上了的视线更是猥琐垂涎。
他们的字字句句都落到了古瑟的耳里,他就那样淡然无澜的望着,风云不动。
飘落的雪花落在他的大氅上,与他大氅帽沿的白色绒毛混为一体。
“咳咳咳。”
寒风冷冽,古瑟忍不住低咳了几声,他手握拳抵在唇边,动作斯文儒雅。
“啊?竟然是个病秧子,大哥,你……还要吗?”
旁边刚才插话的矮子看到古瑟咳嗽,忍不住可惜的看了眼自己的大哥,迟疑的问。
叫大哥的骤然瞥眸瞪了他眼,嫌弃不成器的表情。
“废话,到嘴的鸭子,还嫌肥瘦不成?——二愣子!”
瘦子捡了空子,聪明了一回,连忙怼了回去,倒是得来了叫大哥的欣赏。
大哥瞄了他眼,随即垂涎的目光又落在古瑟身上打量。
“愣着做什么,还不动手!”
耐不住的催促了句,便带头走了过去。
原本看古瑟那架势,觉得他还会挣扎一番。
谁知……
他们刚走到车辇前,古瑟自己跃了下来,那动作,缓慢柔和,看起来说不上的弱不禁风。
一团伙强盗就那样迷惘呆愣的看着这小公子磨磨蹭蹭,柔手柔脚的从车辇上下来,斯文的理了理自己的衣衫后,不急的直起身来,将他们都打量了一遍后。
从大氅里露了双手来,抛了抛手腕上的宽袖,露出白皙的手腕来,并着伸了他们面前,乖巧的道。
“绑吧,风大,彼此就不纠缠了。”
清清淡淡的道了句,无一点起伏。
一众强盗看到他的操作呆了呆。
愣了那么几秒。
叫大哥的大手一挥。
“绑了!”
话落,便有人听令行动,行动的人才一脚跨出,叫大哥的又觉得不妥,怜惜的道了句。
“别绑太紧了,免得弄伤他留了痕迹,有碍观瞻!”
行动的手下呆了下,即真上去掏了绳子就绑。
而古瑟,就那样乖乖的任他捆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