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卜从楼上走了下来,看见陈姐姐正在给那些孤儿们分衣服。
她很仔细的把一件又一件的衣服拿了出来,给孩子们比对了一下。结果不出意外的,都很合身。陈卜记性很好,孤儿院里的十几个孩子身高他都记得,买衣服的时候,他又特意问了问全,所以肯定不会出错的。
“我爹他又骂你了?真是的,你明明带了这么多东西回来。你别跟他一般计较,你知道的,他性子就这样。”
“我怎么可能会计较,我开心还来不及呢。哦,对了,我去厨房帮忙做饭,这次我买了整整十斤排骨,肯定够这帮小馋嘴们吃了。”
陈卜从一大堆东西里拎出了菜和肉,向着厨房走去。
张文杰,他是这所阳光孤儿院的厨师长,也是唯一一个厨师。厨师长并不是谁给他起的,而是他要求别人这么喊他,根据他的说法,这样听起来比较有成就感。
张爷爷其实是个不错的人,他的厨艺一直很好。在孤儿院困难的那段时间里,他经常从自己家里拎菜过来给孤儿们做饭。陈卜做饭的厨艺,也是从他那里学来的。
可是这次,张文杰并没有叫上陈卜打下手,而是让他先去整理整理自己的房间。
其实孤儿院里的每个人,都希望陈卜可以回来住。陈卜在的时候,大家才觉得孤儿院里好一些,有更多的笑声,而不是吵闹。
陈卜应了下来,他完全相信张爷爷的厨艺,他做饭可是特别好吃的。转了个头,他便往自己的房间里去。
“你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说实在的,跟你接触的这几天下来,我第一次看你兴奋成这样。”
“那是当然,你回家的话,你也会这么开…”
陈卜自觉失言,赶忙闭上了自己的嘴。蓝牙耳机里的声音消失了,似乎全也闭上了自己的嘴。
孤儿院主楼的2楼,陈卜熟练的拿出自己的钱包,把上面的钥匙插入门孔里。伴随着咔嗒的一声,陈卜房间的房门应声而开。
房间里和往常一样,就算陈卜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住过了,但房间的桌子上却连一层灰尘都没有,看起来像是每天都有人打扫。
陈卜躺在自己那张有些硬的木板床上,躺着躺着,他感觉有些不适应。
果然还是分部里的大床比较软。
“怎么,开始嫌弃你自己孤儿院里的房间了,果然还是分部里的小别院住的舒服是不是?”
“……,我能把床搬回来吗?”
“你不要做梦了,分布那里说白了就是一个小空间,以你的能力是绝对不可能凿开一个洞把东西搬出来的。”
“……,那我就买一个,不对,那我就买一堆床垫回来,给孤儿院里的床全部换成好的。”
“…,需要我提前帮你向王部长提出申请吗?还有,即使你住在这里,每天6:30也必须准时去到分部打卡上班。”
“6:30?这么早的吗?”
“你不想这么早当然也可以,这是王部长定下的规矩。当然了,目前这个规矩只适用于你和李月月。”
“……,彳亍吧。”
陈卜躺在自己原来的床上。虽然有些不适应,但他很快就睡着了。
“醒醒,小卜,我帮你把饭端过来了,你把饭吃了再睡。”
陈卜从睡梦之中清醒了过来,那感觉自己很有精神。看着面前递过来的那碗煮排骨,陈卜开心的笑了。
“几点了,陈姐姐?”
“下午4点多了,我要准备去接孩子们放学了,哦,对了,你门口那辆车借我开一下。长建把车开出去了,话说那辆车是怎么回事?你买的吗?”
“公司里的,我借出来开一下,公司也同意了,明天还了就是。”
陈卜看着面前桌子上的托盘,有一小碟乳腐,一盘炒鸡蛋和一小碗炒菜丝,一大碗白米饭还有一碟蘸水。
自己手里则是一大碗饭,还有将近大半碗的排骨。
“院长呢?”
陈卜一边大口吃着饭,一边含糊不清的问道。
“他在跟他老朋友聊着天呢,你等会儿吃完饭泡点茶给他们送过去。茶叶蛋已经煮好了,你去厨房拿就行。”
“好,路上小心。”
陈卜三下五除二的把盘里的菜吃了个干干净净,抹了抹嘴,便把托盘送到了厨房里,拿上茶叶蛋和刚泡好的茶,走上了楼。
“院长爷爷,我把茶叶蛋和刚泡好的茶送过来了。”
陈卜端着托盘打开了办公室的门,但当他刚打开门看清楚的时候,确实愣住了。
两个老人正坐在办公桌前谈着话,两个老人他都认识,一个是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老院长。另一个,是陆平安的爷爷,陆思平。
“来了小卜,这位是陆爷爷。还在门口傻愣着干嘛呢?还没睡醒吗?”
陈卜呆了呆,但还是一本正经的把茶和茶叶蛋端了进去。陆思平打量着面前的年轻人,一眼就认了出来。
“你的那个朋友最近怎么样了?”
“…,呃,陆爷爷,我朋友跟他女朋友和好了,最近日子应该过的不错。”
“那就好。”
陈卜淡定的把两份茶和两份茶叶蛋放到了办公桌上,虽然这巧的让人有点难以相信,但事情已经发生了,没什么好震惊的。
“你认识我孙子?他干什么了?居然会跟你搅和到一块。”
陈老院长看着急急忙忙出门的陈卜,不无担心的问道。
“没什么大事,你这个孙子人不错。依我看,是个能做大事的人。有工作了没有?有没有兴趣把它分到我这里做个辅警,我可以提拔提拔他。”
“得了吧,老东西,你想把我孙子拐去你那里干什么?吃枪子?我跟你这么多年朋友,你居然这样算计我。”
老院长不客气的一把夺过了陆思平手中刚剥好的茶叶蛋,那样子看起来就像是护犊子的凶兽,不怀好意的打量着陆思平。
“唉,行吧行吧,你就这点臭脾气。我们这哥几个,就你心最善。明明说话最难听,脾气最倔,却还偏偏办了这所孤儿院。老张和老李也被你拉过来,帮你打理这所孤儿院。原本几年前你都说了,跟我老死不相往来。结果一年前还是因为孤儿院的这点事,不得不厚着脸皮来找我。”
“行行行行行行,行了行了行了,我问你,补贴款这次的事是真的吗?到底能不能到?”
“不是骗你的,这次真的能到了。跟你说实话吧,这次你们孤儿院补贴款事是要怪我。因为你跟我是朋友关系,我又正巧在查一个贪官,那家伙刚好就盯上了你们孤儿院。给你下拌子,就是在报复我。”
“你个老不死的,我早没你这个朋友了。这还牵扯到我身上,你咋不早点死呢?”
“是了,是了,老张的菜做的怎么样了?我早就馋他这一口了。”
“饿死鬼投胎。”
老院长坐起身,又从陆思平的手中夺过一个刚剥好的茶叶蛋,下楼去看看菜做的怎么样了。
“你这家伙总是爱占我便宜,拿我茶叶蛋就算了。连你女儿的名字都要占我的便宜。”
“你欠我的。”
“……”
陈卜从老院长的办公室里出来,就去厨房里帮忙了。孩子们马上就要回来了,他要帮忙把菜先盛出来,到时候给孤儿们打饭。
就在陈卜忙来忙去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从厨房门口传了进来。
“小卜?你回来了?这还没到一个月呢,是不是在外面遇到什么困难了?”
长建从厨房外走了进来,风尘仆仆的样子,看起来是刚从打工的地方回来。
“长建哥!你回来…”
陈卜刚想打招呼,但他却僵住了。
愣了几秒之后,陈卜还是装作一个没事人一样,一脸热切的上去和长建抱了抱。但是抱完之后,陈卜的脸色更差了。他借口要把菜先端出去,逃也是的远离了厨房。
“陈卜,你应该知道要怎么做吧?现在有工作了,你把那个长建引到没人的地方,我会帮你处理后事的。”
“全,你说什么,我怎么…”
“你的长建哥是敌对势力的棋子,他完全没有隐藏自己身上的气息。不仅仅是你,就算隔得这么远,我也感觉出来了。”
“但就算这样也不一定要杀他!敌对势力的人也是可以用的!不是吗?!”
“你不是有那个天平吗?拿出来量一量,如果结果合适的话,他确实可以招募过来作为我们这边的力量。”
陈卜迫不及待的从胸口之中掏出了那杆白色的天秤,他略带欣喜的把天秤往厨房的挪去,然后,他的表情就彻彻底底的在僵住了。
天秤不偏不倚的,偏向了恶的那一方。
毫无疑问,长建杀了人,杀了很多很多的人。
而且杀的不仅仅只是坏人,他杀了很多的好人。
……
三天后。
陈卜搬回来孤儿院里住已经整两天了,早上出去工作,晚上回来住。工作的时间不算长,有空的时候,他就会去接送孤儿们上下学和帮忙做饭。
就像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直到今天的下午,他把长建约到了野外的一处水库,说是想和他一起出去钓鱼。
“你怎么突然想钓鱼了小卜?我说这附近连个人都没有,你怎么找到这么好的地方?”
陈卜走在长建的前面,他什么话也没有说。直到走到了水库的水坝上,他转过了身,看着面前这个熟的不能再熟的人。
这个人他很熟悉,但他身上那种令人厌恶的气息,他身上那种快要散发出来的恶意。
陈卜感觉无比的陌生。
“长建哥,你杀了很多人对吧?很多很多的好人。”
“小卜,你怎么了?发什么疯呢?我怎么可能会杀人?孤儿院里好好的,你怎么了?”
“以前我感知不到,现在我知道了。在五年前,长建哥你刚从自己母亲那里回来的时候,就已经不对了吧?你的母亲不是病死的,是你亲自动手杀死的对吧?”
长建看着面前的陈卜,他脸上平静的神情突然消失了,变得非常冷漠。
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一样。
陈卜凭空从虚空之中抓出了一张布满了裂纹的白色面具,戴到了自己的脸上。他直接摊牌了,出来钓鱼这件事孤儿院里的大家谁都不知道,只要他和长建知道。
“小卜,你什么时候成为神明棋子的?我可是你的长建哥啊?你就不能装作不知道吗?”
陈卜右手一挥,从水库里冒出来的三只水箭瞬间被一道火墙蒸发殆尽,陈卜冷冷的看着面前的男人。刚刚的攻击,瞄准的是他的脑袋。
“长建,你现在跪地伏法,我可以把你送进监狱里,你还可以活下来。你照顾了我这么多年,我心里一直有你。所以我不可能继续放任你,你到底杀了多少人?你身上的罪孽已经快洗刷不清了。”
对面长建突然笑了,他的表情扭曲,有痛苦和癫狂。他已经被灵能污染了,只需要再过一段时间,他的面容就会变得丑陋,就和那个把女孩们制成尸体人偶的家伙一样。
“小卜,你在说什么呢?你看看我们,我们有多厉害。那帮人就和猪狗一样,杀了不就杀了吗?你跟我一起做,孤儿院可以变得更好。能赚到好多好多的…”
“闭嘴!!!!!”
即使戴着面具,陈卜的愤怒还是抑制不住。
在这两天里,全帮他调看了这些年长建所犯下的所有罪证。
杀人抛尸,贩卖人口,杀害刑警,充当黑恶势力保护伞。
那些肮脏的,丑恶的,让人听不下去的罪状,让陈卜不敢相信。但事实就摆在面前,录像就在他的面前,他反反复复看了很多遍,直到现实狠狠的给了他一巴掌,他才终于相信。
那个伤害无辜刑警,强奸失足女孩,给可怜家庭贩卖毒品,犯下一个个令人毛骨悚然案件的…
就是他面前的长建。
在长建18岁的那一年,他被自己的母亲领走了。
他的母亲病得很重,身边需要有人照顾。
他的母亲是个麻将成瘾的泼妇,就算病的很重,也还会去爬上那个该死的牌桌。
长建回到那个家之后,并没有感受到想象之中的温暖。他感受到的,只有无尽的恶意。
他的母亲是个泼妇,她骂出来的话语让他生厌,他的爷爷奶奶早就和他的母亲断绝关系了,他的爸爸是谁?他根本不可能知道。
长建19岁生日那一天,他以为自己的母亲会给自己准备些什么礼物。
什么也没有,只有无止境的痛骂和苛责。
在那天晚上,在他一个人在被子里流泪的时候,他听到了神明的启示。
恶的种子开始发芽。一开始,回到孤儿院的长建只是小心翼翼的试探,然后一点点的,他丧失了自己的底线。
种子开出了花。那朵花令人厌恶,令人恐惧。
令人,愤怒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