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修黎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等他赶到时，赵长忠的头颅已经重重垂下，没了生息。
    “老师！”
    秦妤不知道陆修黎到底经历了什么，以至于如此狼狈。
    他瞎了一只眼睛，泪水混合着血水一并流出，继而滴答滴答的滚落，看起来有些瘆人，很像是壁画里的罗刹鬼君。
    任凭他如何声嘶力竭的呼喊，赵长忠再也不能回应他了。
    秦妤还是第一次见他露出如此崩溃无措的神情。
    他没了往日里的运筹帷幄，取而代之的是孩童弄丢心爱之物的无助。
    她只知道他们两个是上下级的关系，但这句老师显然没有那么简单。
    赵芷如看出了她的疑问，淡淡解释道：“他是爷爷的学生，也是古学派的弟子，为了躲过多年前的内部大清理，也是为了保护他，爷爷对外隐去了这层关系。”
    “就算爷爷有一天不在了，别人也不会知道他的身份，他可以继续做他想做的任何事。”赵芷如说着说着哽咽出声。
    空气中，除了压抑的哭声外，再也听不到其他的声音。
    半晌过后。
    “该走了，这也是爷爷的遗愿。”赵芷如收起帝钟，轻声唤起跪在地上的陆修黎。
    起初，陆修黎不愿离开。
    直到赵芷如说出这句话，他才慢慢站起身，继而朝赵长忠的尸骨深深鞠了三躬。
    秦妤不知道赵芷如所说的“该走了，这也是爷爷的遗愿”，到底指的什么。
    是将尸骨留在这里镇守一方？
    还是借赵芷如之口，对陆修黎说的那句嘱托：
    该走了。
    她想，话里或许还有：
    前路还长，莫停留的意思。
    想来，这也是赵长忠想对他们几个说的。
    秦妤依照赵长忠的遗愿，带走了那把铜钱剑。
    在离开试炼区之前，阴魂不散的播报再次响起：
    【即日起，梦立方的开启时间将由零点，提前到23:30】
    【23:30-次日06:00为试炼区的开启时间】
    果然。
    他们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强制周期直接归零，如今就连进入的时间也在一点点的提前。
    那么，整个世界的陷落还会远吗？
    *
    赵长忠仿佛从未来过一般，有关于他的影像和记忆，全部被神秘的力量所清除。
    他们三人是唯一还记得他的人。
    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赵长忠的事情还没彻底结束，另一个坏消息接踵而至：
    联邦特遣队一队的南瑾和何桥，于昨晚，在试炼区中不幸遇难。
    队长沈镇安不知所踪，至今下落不明。
    秦妤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当下的心情。
    除了给她发布任务的陆修黎外，这三个人在联邦的圈子里，算是和她关系最为要好的人了。
    他们三人性格迥异。
    如果说，他们几个当中，谁最为神秘的话。
    那么非何桥莫属。
    直到现在，她也不知道对方的样子。
    唯有清脆的响指声，彷佛犹在耳边。
    只是，以后再也听不到了。
    想到此，她不由想起那位爱笑的姑娘——南瑾。
    她可以称得上全队的嘴替担当。
    加上同为女生的缘故，南瑾对她照顾有加，所以两人的关系更加亲密。
    只不过后来，鸡零狗碎的杂事太多。
    两人都有各自的事情需要处理，所以在联系上，照比从前少了许多。
    但这并不代表关系就此浅淡。
    遥想她第一次进入试炼区，南瑾还曾送了她一枚护身符。
    她一直很宝贵那枚护身符，每每总是贴身携带。
    如今南瑾出事，她不由得十分自责。
    如果当初没有收下她的护身符，她是不是就不会出事了？
    但是，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如果。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如潮水般涌来的绝望和窒息。
    明明他们前不久还在5-10并肩作战，怎么眨眼的功夫里便阴阳两隔了？
    联邦内部的龌龊苟且，她是见过的。
    再加上那位神秘莫测的沈先生，这些无一不透露着蹊跷之处。
    要说这里面没有阴谋论的成分，她是不信的。
    只是，说到底这些不过是她的猜想罢了。
    现在唯有下落不明的沈镇安和凶手最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秦妤猜测南瑾等人遇难，那位沈先生恐怕躲不了嫌疑。
    但是现在的形势变化，让她不敢贸然行动。
    自从联邦对外发放免费的改造试剂后，受到恩惠的人无一例外不成了联邦的拥护者。
    所谓牵一发动全身，如果要动沈先生，恐怕要先过他们这一关。
    毕竟，那些得到好处的人，他们的眼里已经看不到其他的东西。
    铲除沈先生，叫停改造试剂的推广，就像是在他们的动脉上开刀一样，这些人绝对不会容许她这样的异己分子，坏了他们的好事。
    现在看来，沈先生大概是想通过改造试剂，将受益人和自己捆绑在一起。
    事实证明，这一想法确实站得住脚。
    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比利益捆绑更为牢固的关系呢。
    还真是懂得把玩人心啊，沈先生。
    秦妤不由得在心中暗骂。
    以她现在的能力，单挑万余人拥护的沈先生，显然是不理智的。
    她需要帮手，需要可以与对方抗衡的帮手。
    为此，她联系了顾宇。
    上一次，她特意让顾宇放出消息，让人们知道改造试剂的弊端。
    现在便是验证结果的时候了。
    顾宇叹了一口气：“目前的情况不太乐观，相较于我这个横空出现的中间人，人们对于联邦更为信任，除了少部分与我们有着往来的人，愿意相信我们外，其他人还是更愿意相信联邦。”
    “当然了，凡事没有那么绝对，也有一小部分人选择静观。只要改造试剂一旦显现出弊端，这部分人可以很好的游说，加入我们应该不成问题。”他继续道。
    “公会这边呢？联邦没找你们麻烦吧？”她问。
    “找麻烦？他们也敢？”顾宇啧啧道。
    忽然。
    他一改鄙夷的态度，十分臭屁地看向秦妤：“老大，你猜猜，我们公会现在有多少人了？”
    “嗯……”
    这还真有点难为她了。
    自从把公会甩手给顾钰钰后，她几乎再没有问过公会的事情。
    她现在对于公会的认知还停留在成立阶段。
    “应该有十几个了吧……？”她不确定道。
    顾宇哎呀一声：“老大，你这也太保守了吧！别客气，往死里猜！”
    秦妤：“……”
    “那我是猜多了还是猜少了？”她掩面咳了一声，明显中气不足。
    “老大，你这也太不自信了吧？你得支棱起来啊，往高里猜。”
    “五百。”
    “都快破万喽！”
    “啊！？这么多吗？”
    “这还是昨天的数据，今天还得翻倍。”顾宇一拍胸脯，自豪道。
    “不错，再接再厉，今晚给你们加鸡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