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复杂的脸上,清晰地刻着对王国军胜利的喜悦,以及对不熟悉的弟弟表现出色的自卑感。
“要说欲望的话,要是那个蠢弟弟能和敌人一决高下就好了。”
格拉纳德将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吐露心声。内容如此之多,令罗克伍德忍不住嘴唇发紧。
“陛下,不管怎么说……”
“我没有说错。既然帝国的危机已经过去,那就只能是危险分子了。”
“这是无法否认的……”
听到国王的这番话,罗克伍德皱起了眉头。
(这是……和解已经不可能了吗?)
如果可能的话,洛克伍德希望格拉纳德和佐亚两兄弟能够和解,一起重建饱受战祸的王国。
格拉纳德掌管政,佐亚掌管武,如果能够相互补充的话,毫无疑问赞因王国会取得进一步的发展。
为此,格拉纳德必须向弟弟低头求饶,哪怕只是形式上的请求……从格拉纳德现在的态度来看,完全没有这种可能性。
(佐亚殿下似乎确实怀有憎恶,但同时也很理性。绝不是被复仇所困、被支配的样子。我想陛下即使是非正式场合也要平身低头,为疏忽之事谢罪就好了……)
格拉纳德已经不把瑞德当弟弟了。只把他看成是觊觎自己宝座的政敌吧。
罗克伍德知道了这对昔日的亲兄弟,心情非常郁闷。
也许是察觉到了宰相的心思,坐在王位上的格拉纳德尖锐地瞪着洛克伍德。
“宰相,这个国家的国王是我,不要想多余的事情。”
“……当然知道。”
“他甚至诅咒了我,就当我是威胁国家的叛徒吧。”
“哈……”
格拉纳德的心中至今仍刻着诅咒的印记。
宫廷魔术师总动员试着解咒,但是佐亚使用的术式和一般奴隶和犯罪者使用的契约的诅咒完全不同,连解析都很困难。
就连头号宫廷魔术师巴伐利亚老也满脸愁容,留着白胡子。
“恐怕是两百多年以前的术式了。因为魔女的灾厄,当时的文献大部分都丢失了,解咒可能至少需要半年。哎呀,王弟殿下是在哪里弄到这样的仪式的?”
尽管如此,巴伐利亚老还是连睡觉的时间都不舍得为我解析。
这样一来,老人们的体力能否维持下去也令人不安。
“诅咒一解除,佐亚就会被当作逆贼讨伐。趁现在做好准备。”
“……恕我直言,我还不知道帝国会采取什么行动。因为很有可能还会派兵进攻,所以现在处分王弟殿下还为时尚早。”
面对格拉纳德毫不留情的指示,罗克伍德沉痛地摇了摇头。
“帝国的圣剑持有者不是已经被抓住了吗?那就把他当作人质,和他和平吧。只要能避免战争,那就没有利用价值了。”
“…………”
能那么顺利吗?
罗克伍德在心里自问。
确实,能活捉帝国皇女兼圣剑保持者塞利亚·冯·阿尔斯莱因,是一张重大的谈判筹码。
只要不纠缠弟弟的事,凭借格拉纳德高超的谈判技巧,争取和平并非难事。
(但是……那是先帝时代的事了。)
几年前成为皇帝的扎卡里乌斯·凡·阿尔斯莱因,一直被谣传渴望打仗。
杀了和平主义者先帝篡夺帝位,为了称霸大陆而在各地发动战争的男人,正经的交涉真的行得通吗?
(还是不能为了最坏的情况而杀了佐亚殿下……帝国的圣剑还有两把呢。)
要是诅咒不解除就好了。
罗克伍德一边思考着作为这样的臣子不应该有的事情,一边绞尽脑汁寻找安抚主君的话。
另一方面,那个时候。在比王国更东面的阿尔斯莱茵帝国。在首都阿尔贝斯爆发了一场政变。
阿尔斯莱茵王宫的深处。皇帝在谒见臣子或其他国家的使者时,武装着的士兵们蜂拥而入。
士兵们以敏捷的动作在大理石地板上飞奔而去,冲进去仅仅十几秒就包围了王位。
同样一脸紧张的士兵们拿着长枪对准了一个男人。
也就是坐在宝座上的这座城堡的主人——皇帝萨卡里乌斯·凡·阿尔斯莱因。
“哦,这是在闹什么?”
扎卡里乌斯用手托着腮,郁闷地问道。
像狮子一样勇猛的皇帝脸上没有一丝恐惧。只是不明白状况,困惑地眨着眼睛。
不可思议的是,在谒见期间,没有任何保护皇帝的士兵。
不知是事先疏通了人员,还是仅仅因为警备工作的疏忽,皇帝被逼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
不久,皇帝身边的士兵分成两派,一名男子走到扎卡里乌斯面前。
“……好久不见,父亲。”
“是吉尔伯特吗……嗯,新年宴会之后,确实很久了。”
出现在皇帝面前的是第一皇子吉尔伯特·凡·阿尔斯莱因。
他是皇帝一百多个儿子中的长子,同时也是正室之子。
“对了,儿子,这是什么花样的游戏?那里的士兵们问也不回答。”
“……戏弄。你应该明白的吧?”
“……想要帝位吗?我没想到你会行动。”
吉尔伯特一脸怨恨地瞪着他,扎卡里乌斯恍惚地耸了耸肩。
扎卡里乌斯有过讨伐先帝父亲,夺取帝位的经验。
为此,我一直在想,有一天自己也会被儿孙们盯上……
“即便如此,你还是想杀我,真是出乎我的意料。我不记得自己做过那么令人怨恨的事。”
人的怨恨是在不知不觉中招致的。
难道扎卡里乌斯被儿子憎恨到在不经意间被杀死的地步吗?他思考着谋反的理由。
但是,无论怎么绞尽脑汁也找不到像样的动机。
“可以的话,你能帮我对一下答案吗?这样下去,我今晚可能睡不着了。”
“…………”
父亲的态度并没有紧张到让人怀疑他是不是还没搞清楚状况,吉尔伯特咬紧了牙关。
吉尔伯特很讨厌父亲这种玩闹的态度,同时也很喜欢。
被儿子背叛了的扎卡里乌斯态度却丝毫没有改变,他的焦躁涌上心头。
“父亲,我很尊敬您。”
吉尔伯特一脸沉痛,断断续续地说。
“我很崇拜你的坚强,我的目标是成为像你一样的皇帝。”
“嗯,是吗?不好意思。”
“……虽然我对像现在这样像逗笑一样脱离困境的你感到很痛苦,但同时也感到了亲切,对喜欢女色的你感到很吃惊。尽管如此,对母亲和其他女性平等地爱的胸怀还是让人佩服。”
“嗯嗯。”
“我把您当…………父亲来爱。”
“是吗……我也爱你。我亲爱的儿子,吉尔伯特。”
“那为什么!”
听到扎卡里乌斯的回答,吉尔伯特厉声质问。
“为什么要把我从皇太子的位置上废除嫡嫡呢?!身为正妻的母亲的儿子,身为长子的我为什么要臣服呢?”
大约一个月前,吉尔伯特率军成功占领了帝国南方的小国沙伊丹王国。
向皇帝报告了胜利的消息,他满心期待地等待着皇帝的答复。
从王宫回来的使者所持文书中所描绘的,是“脱离皇籍成为公爵,统治沙伊丹王国领地”的事实上的废嫡宣言。
太过分了,吉尔伯特呆立了好一会儿。
他一直以为自己站在离皇帝宝座最近的地方,做梦也没想到会被人单方面地疏远。
吉尔伯特伤心流泪…………然后,不久就带着受到蛮不讲理的愤怒举起了剑。
他决定讨伐皇帝扎卡里乌斯,篡夺帝位。
“老爸!请您务必回答!为什么要废嫡?”
吉尔伯特流着血泪质问自己最尊敬的父亲。
看到他悲痛的样子,拿枪指着扎卡里乌斯的士兵们也被泪水吸引,咬紧了嘴唇。
但是——
“啊,原来如此。”
吉尔伯特的灵魂发出的呐喊完全没有传到父亲的耳朵里。
扎卡里乌斯扫兴地摊开双手,叹息地摇了摇头。
“没想到你会因为这种无聊的理由谋反。”
萨卡里乌斯惊讶的话语让房间里的空气凝固了。
坐在宝座上的皇帝周围的士兵战战兢兢地回头看着吉尔伯特的脸。
被痛骂一顿的皇子,脸色苍白,嘴唇颤抖。
萨卡里乌斯向沉默的儿子投去怜悯的目光,深深叹了口气。
“我以为你反叛皇帝的我一定心怀大义……没想到是因为无聊的嫉妒。看来我高估了你。我失望了,儿子。”
“嫉妒……”
面对父亲的嘲弄,皇子的脸因愤怒而涨红,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话。
“你知道我一直以来都是抱着怎样的想法为你付出的吗?!用嫉妒这个词……是不是太过分了?”
“哼……这不是嫉妒是什么?我的儿子还这么娘娘腔。”
“啊……”
吉尔伯特握紧腰间的剑。
因愤怒而微微颤抖的手,仿佛随时都要抽出刀刃去掐父亲的脖子。
吉尔伯特喘着粗气,过了一会儿似乎恢复了平静,再次对扎卡里乌斯进行诘问。
“……老爸,这是最后一次了。请告诉我废嫡的理由。”
“嗯。”
看着儿子眼中的疯狂神色,扎卡里乌斯也认真起来。然后直截了当地回答吉尔伯特的疑问。
“很简单,因为你没有被选为圣剑。”
“这……怎么会这样!”
“这种事?你说得不对。”
面对表情扭曲的吉尔伯特,皇帝无聊地哼了一声。
“帝国是霸王之国,皇帝的使命是用武力统一大陆,建立太平盛世。消灭吃人的恶鬼,焚烧大地的恶龙,以及吹响末日号角的邪恶魔女,守护人类的安宁才是身为霸王的皇帝应该肩负的宿业。因此,成为皇帝的人必须被救世神器圣剑选中。”
“…………”
“可是,儿子啊,你既没有被雷之克劳索拉斯选中,也没有被冰之盖拉尔霍恩选中,更没有被我的佩剑——炎之杜兰达尔选中,所以我认为你没有皇帝的资质而废嫡。怎么样,对这个回答满意吗?”
“……老爸,仅凭你是否真的强大就能判断一个人能否当上皇帝吗?你是说,智谋也好,人脉也好,对于人上人来说都没有意义吗?!”
“当然。”
对于儿子吐血般的话语,扎卡里乌斯直截了当地回答。
“在这个不知道是哪里的国家,只要温柔就可以成为王,只要有小聪明就可以成为王。但是,这里是帝国,是作为大陆统治者的霸王之国。弱者没有资格成为王。只是有人望的弱小的王会让人多么痛苦,难道不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