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没戴眼镜,所以看不清对方。
佐亚用手在枕边摸索,眼镜一下子贴在佐亚脸上。
透过镜头看着对方。
佐亚记得那个跷着胳膊和腿,一脸不高兴地坐着的少年。
是和贾斯蒂一样是东方国境贵族的斯文·阿贝尔。
“……斯文吗?看起来很精神啊。”
“嗯,我和你不一样。因为殿下的诅咒还没有完全消除,所以最好不要动。还有……”
“哼?!”
“你最好稍微补充点水分,让你喝吧。”
斯文露出轻蔑的眼神,把水瓶塞进贾斯蒂的嘴里。
面对强行灌进来的水,贾斯蒂像是在诉说痛苦般拍打着床。
平时只要用力就能推开,但由于诅咒的关系,在接近满身疮痍的状态下,连斯文纤细的手臂都无法甩开。
过了一会儿,水瓶里的水喝光了一半,没喝到嘴里的水已经把床单弄湿了,斯文终于释放了贾斯蒂。
“啊……哈……哈……唉,这不是很痛苦吗……!”
“痛苦不就是活着的证据吗?彼此活下来比什么都好。”
“是啊,彼此……”
贾斯蒂是决斗的败者。
就算就这样被夺走了性命,也没资格抱怨。
斯文也是与帝国战争的失败者,如果运气不好,被杀也不奇怪。
两人都活在这里是不可思议的状态,连这样见面都很难。
贾斯蒂闭上眼睛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开口了。
“幸好你没有出事。还有,对不起。亚贝尔伯爵家面临危机,我没能及时赶到,实在抱歉。”
“这不是你在意的事,因为我听说贾斯蒂先生反对欧吉斯特子爵家族投奔帝国。”
“即便如此,他也一定背叛了我。如果你认为我是仇人,就这样杀了我也没关系。”
“怎么可能?报仇已经吃饱了。”
斯文像开玩笑一样摊开双手。
卖掉阿贝尔家的乌尔法特子爵并没有丝毫畏怯的样子,为什么要让毫无关系的贾斯蒂来道歉呢?
“比起这个……我差不多该问你了。你为什么要跟佐亚殿下决斗呢?”
“嗯……”
“该不会真的只是想和圣剑持有者战斗一下吧?这副肌肉眼镜。”
“你这话说得太过分了……”
“…………”
看着瞪着他的斯文,贾斯迪叹了口气,移开视线。
“当然,作为武人想和英雄佐亚殿下战斗是有的,但是为了奥吉斯和子爵家的存续,我觉得有必要。”
贾斯蒂慢慢地讲了起来。
再次躺在床上,从还没有摆脱诅咒的身体里放松下来。
“当我听到佐亚殿下雇用你的消息时,我立刻意识到,殿下想要建立自己的派系,需要有能力的人才。”
无论他足智多谋,斯文毕竟是12岁的少年。
本来是不可能作为家臣、军师来迎接的。
尽管如此,还特意将斯文纳入幕下,说明佐亚是个重视实力的人,并且贪婪地渴求人才。
“……也就是说,你想通过决斗来显示自己的力量?没有其他方法了吗?”
“也许有过。但是,我终究只是个武士,只能用枪来开拓未来,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生活方式。”
“……明明很聪明,就是个笨蛋,我才讨厌呢。说不定就那样死了呢?”
“与其就这样作为叛变敌国的逆贼苟且偷生,还不如成为英雄之剑的锈迹呢?而且——如果万一佐亚殿下的实力足以让我讨伐的话,我不打算侍奉他。更不打算协助反抗国王陛下。”
“你果然发现了吗?佐亚殿下企图反叛格拉纳德王。”
“当然。一个曾经被赶出王宫的人,现在却要和自己的军队结成派系。除了反叛之外,别无他法。”
贾斯迪若无其事地说完,脸上浮现出微笑。
“……反正已经舍弃了一条命。请允许我也跟随佐亚殿下的野心吧。当然,前提是殿下能够接受我的生命。”
“那是没问题的。佐亚殿下是个心胸宽广的人,连对他进行色诱的孩子都能放过。”
“嗯……你在说什么?”
“是我这边的事……殿下我会拜托你的,请放心。我是前辈,我会像对待马车马一样使坏你的。”
斯文轻蔑地“呵呵”一笑,低头看着躺在床上的年长后辈。
就这样,奥吉斯特子爵家也被置于佐亚军队的统治之下。
“东部八家”的三个叛徒。围绕东方国境地区的肃清之战已经接近尾声。
在东方国境地区的战争渐入佳境之际,作为赞因王国中心的王都又发生了一件变故。
这是位于王都贵族街的宅邸之一。
侍奉国王格拉纳德·赞恩的臣子之一艾夫·麦克白的公馆里来了一位稀客。
“嗯……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主人麦克白捋着白胡子,问坐在椅子上的客人。
麦克白的声音带着些许责备的色彩。
时间已近半夜。
在这个时间访问在王宫担任法务卿的高级贵族麦克白的宅邸,实在是太没有礼貌了。
尽管如此,麦克白并没有把客人赶走,而是把他们迎进了客厅,这是因为麦克白是一个让人无法容忍的人。
“在这样的时间,非常抱歉,麦克白爵士。”
用清凉的声音说着,低头行礼的是一位身穿朴素礼服的年轻女性。
她的名字叫梅蒂娜·马塞尔。
她是赞因王国的宰相罗克伍德·马塞尔的亲生女儿,也是王弟雷德·赞因的未婚妻。
她背后站着一个女佣模样的女人,挺直腰杆一言不发地站着。
(到底有什么事?这么晚了?)
麦克白挠着胡子,内心歪着头。
麦克白以70多岁的高龄,是在权谋术数旋涡的政治世界摸爬滚打数十年的老奸巨猾的贵族。
对于经验丰富的麦克白来说,梅尔蒂娜的来访完全出乎意料。
原本,梅尔蒂娜在几个月前因企图用诅咒操纵佐亚·赞恩而被囚禁,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出现在王都。
曾经作为沙龙之花而统领贵族妇孺的梅蒂娜,在宫廷中已经没有她了。
所有人都认为不会再出现在舞台上的梅蒂娜的来访,让麦克白也难掩内心的困惑。
“味道很好,不愧是法务卿,喝的红茶也别有一番风味。”
“…………”
梅蒂娜不顾麦克白的困惑,优雅地把端上来的红茶送进嘴里。
麦克白用试探的眼神盯着梅蒂娜看了一会儿,终于放弃似的叹了口气。
“……差不多可以请教一下您来访的理由了吧?毕竟您这么老了,熬夜对身体有很大的影响。”
“哎呀,这可不行,我太失礼了。”
梅蒂娜像是刚刚意识到似的,用手捂住嘴,露出惊讶的表情。
他那若无其事的态度让麦克白有些不耐烦,但他还是一副老奸巨猾的贵族模样,表面上一副老头子的样子。
“呵呵呵,能和年轻姑娘聊天是件很高兴的事,但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你能在更正常的时间来。”
“呵呵,打扰您这么多次真是不好意思。因为有事,在别人注意的时间段来反而会给别人添麻烦。”
“哦?这可太不平静了。难道是不好的事情吗?”
“对麦克白爵士来说或许是这样。”
看着优雅地笑着的梅尔蒂娜,麦克白眯起了眼睛。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躲着佐亚,根本没有办法解决。看来还是开门见山地问比较好。
“梅蒂娜小姐,虽说是半夜,但我也没闲着。现在正忙于处理与帝国的战争善后工作。如果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您能回去吗?”
“哎呀,那我差不多该进入正题了。”
听她用略显严厉的语气说,梅蒂娜终于把茶杯放在桌上。
她直直地看着麦克白,开口道。
“我开门见山地说,艾夫·麦克白爵士,你和帝国有勾结吗?”
“什么?”
梅蒂娜的话让麦克白僵住了,说不出话来。
老人吓得僵住了,梅蒂娜扬起涂着红色的红唇。
“咦……这到底是在说什么呢?”
麦克白惊愕地停止思考只有几秒钟。狡猾的老人立刻站了起来,一副毫无头绪的样子歪着头。
“我从上上代国王的时候开始就侍奉王国,事到如今,不可能勾结帝国吧?”
“是啊。包括国王陛下在内,没有人怀疑你的忠义。就连父亲……宰相罗克伍德·马塞尔都没有怀疑过你和自己一样是忠义的臣子。”
“……得到宰相阁下的信赖是最令人高兴的事。那么,您不是奉父亲之命前来的吗?”
他原本以为梅蒂娜是受父亲罗克伍德的命令被派来的,但这可能是麦克白想多了。
“是的,我来到这里是佐亚王弟殿下的意思。”
“佐亚殿下的……”
麦克白惊讶地皱起眉头。
确实,梅尔蒂娜因为对佐亚无礼而被逮捕,之后应该被囚禁在他的领地——开拓城市里。
如果是这样的话,梅尔蒂娜根据佐亚的命令而获得自由也不是不自然的事情。
“也就是说,我怀疑的叛徒是佐亚殿下吗?”
“嗯,是这样的。”
“呵呵,那就大错特错了。自从殿下被流放之后,我一次都没和他说过话。万一我和帝国私通,殿下也不会发现的。”
麦克白快活地笑着,捋了捋引以为傲的白胡子。
“看来殿下因为长期生活在边境,变得疑神疑鬼了。今天的事我就忘了,请您就这样回去吧。”
“那可不行,证据比理论重要,请看这边。”
“嗯?”
站在梅蒂娜背后穿着女仆装的女人走了出来,默默地把文件摆在桌上。
麦克白讶异地看了看文件,随即惊愕地皱起了眉头。
“啊……笨蛋!你们怎么会有这个!?”
因为太过惊讶,好爷爷的面具被撕下来了。
桌上摆着的是绝对不可能出现的书面资料。这是一份隐藏在这座宅邸的文件,将麦克白引向毁灭。
“呵呵……真没想到麦克白法务卿会不断向帝国传递情报,而且不是最近的事,而是几十年前……”
“嗯……不,这是……”
此时此刻,麦克白想要掩饰,但为时已晚。
从麦克白的态度可以看出,那份文件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