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什么，是我的事情。”弗柯转过身便看见了一名骑着角马、棕色服饰打扮的人类商人。
    “我明白，我明白——只是我想告诉你行善不是那么行的，好心也容易办坏事。”棕衣商人跃下了马匹，随后向弗柯等人屈身行了一个标准的内地贵族见面礼：“在下卡卡菲尔，是边陲的一名商人。”
    “商人？”看见卡卡菲尔的标准行礼，弗柯感觉到了一丝意外。
    而一旁始作俑者——那位神秘骑士，却只是冷冷的望着这一幕，并没有出声说什么。
    好似这一切与他无关一样。
    “你是内地来的？”弗柯侧身往后看了一眼，便也不再管那个神秘骑士了，而是将注意力都放在了眼前这个商人身上。
    “少爷，我知道他……”兰格小声的在弗柯耳旁念出了自己对卡卡菲尔的了解。
    兰格这些日子闲下来的时间也并不是纯荒废的——他也借此了解一些边陲之地的事情。
    以便什么时候能用上。
    关于情报重要性这点，是他在欧格那儿学的；说来也巧的是，眼前的卡卡菲尔，恰好就在他所了解信息中。
    这是在一名边陲小镇的贵族私生子那儿了解到的，据说是一名奸商。
    不过有些奇怪的是，这家伙在小镇平民那儿口碑似乎也还不错的样子，这让初来乍到的兰格留起了些心眼。
    ‘奸商？’弗柯在心底打上了个问号，他并不是那种听风是风听雨是雨的人。
    因为刚刚卡卡菲尔的提醒，所以他对于兰格的信息还是抱有些怀疑的。
    “我的祖辈是边陲人，只是在内地生活过一些时间而已。”卡卡菲尔笑道。
    “我叫弗柯，他叫兰格，我们来自内地，你有什么事情吗，说说你的看法。”弗柯介绍了一下自己和兰格后，便直入主题的问出了问题。
    他对这个怪异的商人有了些兴趣。
    行善不是那么行善的，还能怎么行善？
    “请问你愿意和我打个赌吗。”卡卡菲尔搓了搓手。
    “赌什么？”弗柯下意识的问道。
    “少爷，别上了这个奸商的道。”兰格出声提醒道。
    弗柯向兰格摆了摆手说：“我有分寸。”
    “看见那些聚在镇子外的人了吧。”卡卡菲尔向着镇大门口指道：“他们都是来等我这趟拉来的棉衣。”
    “你想说什么？”弗柯很少遇到这种看不透的家伙，他有些没搞懂对方的思路。
    “没有这些棉衣，很多平民可都坚持不到寒冬过去。”卡卡菲尔搓了搓手吐了口热气——现在的天气已经转凉了很多，按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冻死些人也是正常的。
    “既然你喜欢行善，那我们赌赌他们会不会喜欢你的行善？”卡卡菲尔神秘的笑道。
    “什么意思？”弗柯最讨厌这种谜语人了——不过卡卡菲尔的赌约确实引起了他的兴趣。
    “您来买下这一车的棉衣，再卖给他们，如果他们中大部分人表现满意，那这一车棉衣我就不收您钱，如果不满意——我希望您可以双倍赔付，如何？”
    卡卡菲尔指了指身后的角马车，表示里面都是棉衣。
    “就那么简单？”弗柯还以为是什么事呢，结果就是这样一回事。
    “是的，不过在卖的过程中，你们可不能对客户强制动手，威胁什么的啊。”卡卡菲尔补充道，随后他露出了自己的一口牙齿：“敢不敢？这位贵公子。”
    “这有什么不敢的，提前说好——价格我来定是吧。”弗柯再三确认道。
    反正他也不差这点钱……几件衣服而已，能有多贵。
    “提前说好，我这一件棉衣原价是两金。”卡卡菲尔笑道。
    “这么贵？你的棉衣是难道是魔蛛丝做的？”兰格算是见识到了奸商。
    他虽然对金钱并没有欧格那么敏感，但是大致物价还是知道的。
    “哪里贵了，行商很难的好吧，我这可是上好的毛皮缝搭着棉衣来卖的，这么多年我都是这个价好吧。”卡卡菲尔卖惨的同时还不忘激将道：“你们不会付不起吧——时间就是金钱，快点决断吧。”
    “你这家伙！”不知为何，兰格总觉得这副嘴脸可恶——他发觉，大家讨厌商人可能是有道理的。
    “没事，兰格——我们接下了。”弗柯却是自信的说道，随后他打开了虚空口袋，从中拿出了一袋厚实的金币，光看外表就知道里头份量不轻。
    “如果我输了，我自然会赔付给你，我以克罗米家族的名誉起誓。”弗柯晃了晃手上的钱袋子说道。
    他可不觉得自己会输。
    “克多，将这车棉衣给这位贵公子。”卡卡菲尔拍了拍手向后大喊了一声，随后一名壮硕的灰皮肤矮仆从架着角马拉来了车。
    ‘灰矮人……’
    弗柯有些意外的看着眼前这个仆从——这可是稀罕的奴隶啊。
    事实上智慧文明的奴隶都是稀罕物，除了普通人类本身。
    “兰格，卸货。”弗柯也是脾气上来了，当即便示意兰格上去卸货。
    没过多久，摊子便摆好了。
    一共八十件棉衣，这差不多是一匹角马能拉动货物的一个最佳平衡点了。
    ‘有些少……不过货没啥问题，感觉不像是个奸商啊。’弗柯略有意外的望着卸下来的衣物。
    他是识货的，虽然这些衣服是贵了，但算上一系列成本，其实溢价的也不是特别多——毕竟寒潮临近，翻几倍都是很正常。
    ‘白给的，也将就了。’弗柯打心底就不会觉得自己输。
    他在意的也不是那些钱，而是钱背后的意义。
    “你准备卖多少。”卡卡菲尔在一旁问道。
    “差不多，免费吧……”弗柯不变的嘴角勾起了一个笑容。
    “哼……年轻人有想法是好的，不过我建议你最好搞个限购。”卡卡菲尔摆了摆头，便不在意了。
    见卡卡菲尔遵守了约定并没有插手，甚至还出声提醒了一下漏洞，弗柯也是怔了一下。
    随后，他向着卡卡菲尔点了点头，表示了明白。
    便让兰格去人堆中开始叫卖。
    之前的那些人在卸货时，便已经围了上来，随着兰格的叫唤，很快便都围了上来。
    “给我来一件！”
    “也给我来一件！”许多平民已经拿出了手上的一袋银币——他们大多只有银币。
    准备了许久，就是为了能换上身更保暖的衣服。
    这可是两年一轮的寒冬呢——没有衣物估计都等不到兽潮来临，在前往避难地方前就得冻死。
    别说今年的寒潮还更加冷了。
    “静一静！”在弗柯的示意下，兰格用斗气加持了自己的声音，使其能传达的更广。
    “今天的衣服只卖一个银币，每人限购一套。”弗柯很自信的让兰格喊出了早就准备好的价格。
    这个价格相比于两金和白送也差不了多少了。
    “什么？一银币！”
    在兰格斗气的加持下，声音很快就传遍了整个镇子口，这下连镇子里的人都能听到兰格的声音。
    一些本来打算看热闹的人，都听到价格而围了上来。
    “让一让……”一名镇子护卫也挤了进来，在看见售卖者的弗柯后，他也识趣的闭上了嘴，只是加入了购买行列。
    “我要一件！”
    “我也要一件！”
    “你插队干嘛！”
    “你都有衣服了还买！”
    现场瞬间开始乱了起来，不过他们都只是在挤队伍而已。
    这让弗柯有些始料不及。
    甚至他隐隐感觉到了冲突的前兆。
    “排好队！”兰格忍不住大吼了一声。
    在见到兰格身上的装饰以及斗气后，众人也很快的安静了下来——他们还没底气冲撞一名贵族。
    “求你了，让我排前面吧……”一名妇人忍不住的哭出了声。
    她只是来买棉衣的，为什么会多出那么多人……
    “求求你了……”
    在妇人哭声下，有些小伙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想要让其插队。
    但一名排在小伙身后的壮汉却出声威胁了：“谁要敢插队，哼！”
    “就是，要么自己滚下去，让后面的人等，这算什么事，想要当好人就自己下去把位子让了啊。”
    此话一出，立刻打消了许多人腾位子的心思——毕竟他们也需要棉衣，还是这么便宜的棉衣。
    就算不需要棉衣，买一件下来再卖，那也是赚啊。
    这下可让妇女彻底绝望了。
    她身子弱，怎么可能挤得过这些年轻男人……
    而像她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
    “少爷……”兰格有些看不下去了。
    一旁卡卡菲尔却传来了声音：“别忘了约定。”
    “兰格……退下。”弗柯并不是真的特别想遵守这个赌约，但他却看见了赌约之外的东西。
    如果一时主张让女人插队了。
    那么秩序也就没了，而且这必然会引起一名甚至多名买不到衣物的人愤怒和针对。
    那根本就不是在帮忙，而是在害人！
    而且像女人一样的例子还有很多，谁知道被挤下去人需要不需要衣物了呢。
    而且帮了一个，其他人帮不帮？
    不帮是差别对待吗？
    谁需要帮助，谁不需要帮助？
    这一系列始料未及的问题瞬间干扰了弗柯的心绪。
    他突然发觉，做好事也不是那么做的……
    一味的帮助，似乎未必能起到正确作用，似乎还起到了不好的作用。
    “没有能力的善，往往引起的后果，可能并不好，我的朋友。”卡卡菲尔在一旁说道。
    “兰格，按照排队顺序……卖给他们！”弗柯这句话几乎是从嘴角缝里挤出来的。
    这一场赌约，毫无疑问是他输了。
    从一开始，他就已经输了。
    “你在骗我……”弗柯看着卡卡菲尔的眼神，充满了愤怒。
    八十件衣物，怎么卖他都很难分配成功。
    真正的陷阱，在数量上——人不患寡，而患不均。
    原本不需要好处的人得到了好处，挤占了需求与好处，那么没得到好处的人必然会产生怨恨。
    那些得到好处的会感谢弗柯吗？恐怕也不会吧——这一趟下来，互相之间的怨恨并没有因为弗柯的买单而消失。
    反而加重了。
    力量不够时就妄图改变一切，招来的只有可能是反噬。
    哪怕你是怀着善意的。
    “我有钱！求你把棉衣卖给我吧！”之前那名妇人捧上了钱袋，向着一名买到衣物男子发出来请求。
    好在这里是有着不错的治安，所以并不会发生什么抢劫事件。
    只是被请求那名男子显得很是犹豫。
    那是被架在一种名为‘道德’火焰上烤的感觉。
    毕竟弗柯他们是贵族，自然没人敢把主意打到他们头上。
    而痛哭的妇女也是显得如此的可怜……她甚至还是最早到场地的人。
    眼前的这一幕深深的刺痛了弗柯。
    让他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
    “这是你想要的吗，弗柯贵公子。”卡卡菲尔的声音适时传来。
    “你的其他衣物呢！我都！买了！”弗柯从未有过这般愤怒，他不知道自己在气恼什么——是赌约输赢，还是曾经的价值观的冲击。
    或许都有吧。
    一旁兰格也是压抑着怒火——那是一种被戏耍了的感觉。
    他能感觉到那些民众看他的眼神含义。
    就是这个油嘴滑舌的奸商害的！
    “不不不，你误会了，我可不敢把剩下的棉衣交给你了——亏这种东西，长长记性吃一次就好，失败的多了……那可就真站不起来了。”卡卡菲尔拍了拍弗柯的肩膀，随后才继续说：“接下来，就在一旁看着吧，好吗？”
    “少爷！”兰格已经想拔剑了——在他看来这家伙就是在事后嘲讽自家少爷。
    “兰格……”弗柯深吸一口气后才缓缓的吐了出来：“就在等等吧……”
    这还是弗柯第一次有了杀人的心思。
    如果眼前这家伙给不出个答案来，弗柯怕自己忍不住真的动杀心。
    “先结账吧。”卡卡菲尔似乎不怕火上浇油似的向弗柯伸出了手。
    “你最好——！能让我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