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吗？”

    杜索没有多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还是多思考思考吧，我的话也未必是完全正确的，我只是在阐述我自己的理念。”杜索感慨道。

    他一生都在追求无缺的完美。

    但最终，却要以一种极其残缺的方式而逝去。

    当真是一大遗憾。

    “我会好好学的。”欧格握紧了手中的战锤。

    他开始仔细回忆亚伯先前的教导。

    寻觅起其中的共通之处——

    心像是心灵的显现。

    想要心像强大，既不能没有对应认知，也不能认知过度。

    认知不足，会局限心像的上限。

    认知过足，会局限心像的发挥。

    杜索的教导，就刚刚好处于这二者之间——既补足了想象，又不过分的对其探究。

    这是一种很直白的叙述。

    直道出了强化系心像之光的‘本质’。

    只要一股脑朝着这套理论修行前进，最终的成就不会太低。

    “长老，一定要填满‘空隙’才能发挥吗。”欧格并没有立刻着急尝试。

    他在思索印证间想起了银针蜂。

    或者说，是银针蜂的蜂巢。

    或许，在圆满‘空隙’之前，还有别的解决方案。

    “不一定。”杜索给出了答案∶“真正的圆满只存在于概念上，我们只能做到相对圆满。”

    “既然做不到圆满，那么有些地方‘空隙’不填充是否会更好？”欧格问道。

    既做不到圆满。

    那岂不是意味着，这套修行方法存在缺陷？

    “空隙之间亦有不同，空隙是可以是缺陷，也可以是结构；所有物都有空隙，不同空隙能组成了不同的结构，不同的结构，构成了不同的物质——若无法填补空隙，顺应结构也是一种方法。”

    杜索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但不论是何种结构，都无法与浑然无漏的圆满相提并论——只要是结构，就存在缺陷。”

    杜索没有否认结构。

    但他认为，结构无法与圆满较比。

    “我们或许永远都无法达到圆满，但在追求圆满过程中，总能得到提升。”杜索道出了自己的理解。

    “追求圆满吗……”

    欧格盘坐了下来。

    他并没有全盘接受杜索的理论，而是盯着手中被修补完全的铁锤，开始了自己的思考。

    不圆满，一定是累赘吗？

    那为何魔法要用魔纹来分化魔力的走向，控制魔素、元素的构成。

    按空隙论来讲。

    一股脑的组成个魔力球，不应该才是最优解吗？

    ‘是变化……’

    欧格很快，找到了原因。

    或许，在进攻、防守方面——浑圆无缺是最强的。

    但传输信息、变化修改上呢？

    变化不足，一味消耗，便是这类的魔法被淘汰的根本。

    法师是最需要借势，控制变量变化的职业。

    杜索的圆满论。

    或许只适合死物。

    既然浑圆一体是最佳的，那为何最强的生命体不是一个浑圆的大肉球呢。

    内脏、骨骼、羽翼……智慧。

    这些都是‘结构’，是‘缺陷’带来的。

    没有缺陷。

    生命就不会演化成如今这副样。

    ‘武，是弱者为对抗强者而创造的，正如人类演化魔法、穿着甲胄、手持武器一样——因弱小，才强大。’

    亚德曾经所说的话，再一次浮现在了欧格心头。

    只是这一次再忆。

    他已有了不同的感悟。

    ‘因不足而须进食，因进食而演化行动，手脚也好、羽翼也罢，皆是为进食或不被进食而演化的……’

    ‘演化是为了弥补缺陷，是因缺陷才有了演化……’

    ‘若是，天生浑圆，不取不泄——那便不需要进食，不需要移动，不需要战斗，不需要智慧……’

    ‘那不就是一块完美至极的死物吗？’

    欧格心中有了答案。

    将飘散的思绪收回，他开始了新一轮的联想。

    首先欧格想到的，便是前不久所学习的德鲁伊之道。

    德鲁伊之道，讲究的就是变。

    其本质，不就是以变化来弥补缺陷，应对不同的环境吗？

    ‘生命源于缺陷，生命需要缺陷……变化来自不完美，活物不该与死物一同较比。’

    ‘互相超越，为接近完美而不断变化吗？’

    ‘不……不对。’

    欧格迅速否认了这一猜想。

    他想起了自己在翡翠梦境中扮演的各个生物。

    ‘它们只是为了活下去而已……’

    紧接着，欧格又联想到另一接近完美的生物，人间半神、武圣——传奇武者。

    这是欧格目前所了解到，最接近圆满的存在。

    但这样存在……

    最终下场，却是被一群不完美的存在。

    给活活的分解了。

    ‘强者生存……不，这个世界，从不是强者生存，应当是——适者生存！’

    ‘只是强者，多为适者罢了。’

    欧格逐渐有了自己的感悟理解。

    这并非是所谓一朝顿悟，而是积累所至、水到渠成。

    武道、魔法、自然之道、心像之道。

    他的一路经历与感悟，皆被一条线给串联了起来。

    “这就是，殊途同归……吗。”

    欧格重新对着手中战锤进行了强化。

    但这一次，他并没有如之前一样，对其一股脑的进行强化。

    ‘做不到完美，那就顺应缺陷将其变得合适吧。’

    欧格站起身，再次向杜索递出了锤子。

    透体而出的灵能雷电，早已顺应其内部强弱结构，如符文一般镶入了其炸开裂隙之内。

    取代了杜索先前的部分‘粘合’强化。

    “真是件漂亮的铸物，看来你感悟到了属于自己的东西。”

    杜索对欧格此次的铸物，给予一个极高的评价。

    “裂缝不一定是缺陷，也可以是排出多余能量的通道，这样就不会爆炸吧。”欧格将手中锤子交给了杜索。

    “很聪明的想法……了不得，了不得。”杜索没有吝啬自己的夸赞，给予了欧格肯定。

    “有了点想法，取了巧而已，我还需要多加练习巩固才是。”欧格自谦道。

    他固然有所领悟。

    但想要在心像修为上超越杜索……还有着不小的距离。

    “你能走到这一步，绝非取巧可概括……我不知道你悟出了什么。”

    “或许，你所悟之道，已在理念上胜过了我。”

    杜索露出了笑容。

    他的感慨更深了……他的笑容是为了遮掩遗憾。

    他遗憾。

    自己等不到欧格真正超越自己的那一天了。

    杜索再度摸了摸手中的锤子。

    补上了对欧格本人的评价。

    “你在心像之道超越我，只会是时间上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