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谦见过盟主!”
孔老二的七世孙,曾经做过几个月魏国相国的孔谦,竟然出现在这里。
陈曦很是激动:
“见过子顺先生!
小子闻名久矣,今日得见,足感慰怀!”
“盟主过誉了!
此乃犬子孔鲋,我特地带来一睹盟主风采,鲋儿,快拜见盟主!”
如张宝龙一般大小的孩童有模有样,鞠躬行礼:
“小子孔鲋,拜见盟主!”
陈曦大喜,这父子可是两大名人,现在竟然一起见到,他笑着扶起:
“孔小君子,无须多礼!”
孔谦开口了:
“盟主,先祖曾倡导礼、乐、仁、义,以此推行德治、仁政,使得天下兆民友爱互助,安居乐业,世间大同,不知盟主可否认可?”
“钦佩之至!
小子认为,此实为世间最美好的状态!”
“盟主欲在三合市推行新政,以贸易、博市、青楼为主,招来四方商贾,使其兴盛,为四方谋取利益。
我想请教,这贸易只为言利,商贾为盈利,将农民含辛茹苦产出的粮食低价购进,高价卖出,自己赚得钱物,农民却忍饥挨饿,困苦不堪。
如今这三合市贸易越是兴旺,农民地少力薄,越要辛劳,商贾重利轻义,歉收时农民饿着肚子,丰收时则压低粮价,盘剥得狠。
如此一来,岂不是兴,农民苦,衰,农民苦?”
牛皮啊!
一千年多后元朝张养浩的名言,这家伙现在就能提炼出来!?
陈曦大为高兴:
“善!先生请继续!”
众人面面相觑,露出兴奋之意,这孔谦不愧为孔家代表,立论鲜明,见解深刻,之前这小子言语便给,现在驳无可驳了?
“再说这青楼,我听闻盟主的想法,是要千金难买一笑。
试问,这富商巨贾,公子王孙,所靡耗的,是否兆民所产,兆民所养?
且如此一来,世间女子心羡那青楼女子,纷纷效仿,以入青楼为捷径,获取财富,博得贵人欢心。
而人人皆以获得青楼女子青睐为荣,争着做这入幕之宾。
这礼崩乐坏,是否有伤这世间风化,有违这夫妇之伦?
如此,德从何来?”
妨碍家庭幸福,败坏社会风气,占着道德高地,恢弘大气。
而且预见了青楼如果红了起来,对万千少女的冲击、影响。
牛人就是牛人,对人性把握得非常到位,很见功底。
陈曦手一让,示意他继续,这时众人已完全偏向孔谦这边,认为陈曦完全无可辩驳。
“最后是这博市,盟主欲克以重税,博得利润,但这税从何处来?
博市可以说是天底下,不仁不义之尤!
一个血食之地,把人吸干榨净,最后家破人亡,典儿卖女,民众深受其害,为何盟主还将之作为盈利之重器?
莫非,盟主的志向就是只为言利,让四方富庶,让自己地位稳固,而致兆民苦痛不堪?
故此,我以为,这般的礼崩乐坏、不仁不义,虽没有战乱,但比之战乱之苦痛,有过之而无不及!
既然如此,为何不大成一统,君臣勠力,实施德治、仁政,则天下兆民幸甚!”
“哗哗”的掌声如海啸般响起,众学子群情兴奋,心悦诚服。
孔谦丝毫没有表现出欢喜、得意之情,而是脸色平静,目光中带着殷切诚恳之意。
厉害!
首尾相顾,一气呵成,这是陈曦来到这里所遇到的最强劲的对手,没有之一!
他不由得摇头叹息,这么好的人才,安厘王竟弃之不用?
陈曦开口了,众人立马聚精会神,看陈曦还有什么可说的。
“先生高见,小子钦佩!
先说第一点,商贾为什么能操纵粮价?
这是因为运输不便,农民没有选择,只能卖给找上门来的商贾,而且只能由商贾定价。
若是如果路修通了,交通便利,上门求购的商贾多了,农民是否可以择价高者卖?甚或可以伙同他人,外出贩卖?
如此一来,农民的利益,是否可以保障?
还有,商贾因为交通便利,贩得更多货物,赚取更多利润,各国是否可以提高商税?
商税高了,各国收入增加,国防、民生都得以改善,农税是否可以降低?
一增一减,农民有了更多余钱,是否能投入更多资金,用于种粮?
或是购买更多物品,令商贾牟利,从而国家又收到更多的商税?
这循环往复,农民、商贾互相得利,国力稳固上升,这安居乐业,大概其,能实现罢?”
空气仿佛凝固了,陈曦的一连串是否,环环相扣,把众人带进一个个圈子里,已经出不来了。
随着陈曦的提问,众人好像看到了一辆辆马车驶往田间地头,农民兴高采烈,把粮食以合适的价格交到商贾手中。
商贾又调转马头,驰往各个大城,边笑着赚取巨额利润,边愉快的交纳着税赋。
国家的钱库堆满,大王大手一挥,今年的农税……
孔谦长长呼出了一口气,脸上泛起笑容,示意陈曦继续。
“小子愚见,所谓糜耗,即为粮食烂在仓里,或是粮食、肉等吃不下,扔掉了,或是布帛等放久了,烂了等等。
如今粮食短缺,很多穷苦之人衣不蔽体,这等糜耗,确为有罪!
然而富贵之人,如不吃喝玩乐,到外头消遣,他们的财富与日俱增,贯朽而不可校,仓中之粮陈陈相因,腐败不可食!
这天下钱粮总量有定数,富贵之人不用,就流不到兆民的手中。
青楼女子也是兆民,她们收得客人钱物、绢帛,将如何使用?
青楼女子,大多出身贫寒,她们要不要赡养父母,抚育幼弟?
她们以及手下的人,要不要穿衣吃饭?她们要不要买胭脂水粉香囊?
青楼同样克以重税,国家收得税,造福何人?
青楼女子,同样可以洁身自好,倚仗自己的美貌、才艺,赚取财富,觅得中意良人,何错之有?”
这话放在战国时期说,一点毛病没有,那时人们思想开明,风气开放,不像之后的道学家般,迂腐古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