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灵儿之前各种失控,全是仗着时代习俗和文化习惯的不同,没按人家古代的“常理”出牌而已。真要是动起心思来,她哪是卫子渊的对手?
卫子渊是谁?从小在阴谋诡计中摸爬滚打,可是实打实的老谋深算。虽然这丫头一而再、再而三地出乎他的意料,也没妨碍他早已看出来,其实这女孩儿本性善良,心思单纯。
得知她的来历之后,他才明白为何她总是出人意料。不是因为有啥阴谋诡计,而是因为,她脑子里,是另一套完全不同的规则与常识。
也终于明白,她为何明明重情重义、热情似火,却对亲生父母如此冷漠疏离。搞了半天,司马家那些个所谓的“亲人”,于她而言,确实只是未曾谋面的陌生人啊!
想明白了这些,卫子渊愈发笃定,只要搞清楚她信奉和在意的东西,他就能更顺利地理解她、预判她,以便与她更好地相处,以及,更好地拿捏她。
果然,不出所料,这个心思单纯的小丫头,压根儿就禁不住他看似漫不经心地随口一问,直接竹筒倒豆子般,啰里啰嗦地就全给抖落出来了:
“我们那儿信奉的是自然科学,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唯物主义。这些个神神鬼鬼的,都被当做神话故事或者封建迷信,号称是因为古人学识有限,无法通过科学的方法解答自然现象,才不得已编出来哄自己的。不过……”
她顿了顿,若有所思地说:“我个人倒不这么看!确实,不可否认,没有十足的证据证明鬼神存在,但是,也没有十足的证据证明他们不存在啊!所以,我本人其实是持中立态度的,不信奉,但,也不蔑视。再说了……”
她将手里啃干净的鸡翅骨头丢到桌上,舔了舔手指,继续自顾自地叨叨:“不还是有很多所谓的不解之谜嘛!学校的教育告诉我们,这是因为科学还没发展到位,等着人们继续去探索blabla。但,说是这么说,谁又能保证将来一定是能用科学解释清楚呢?就像我现在这事儿,肿么解释?反正,我那个年代的科学是解释不了的。否则,我也不可能自己都搞不清楚了不是?连肿么回去都没个头绪……唉!愁死个人!”
她端起丁沐凡帮她盛好的菌菇汤,直接就着碗,呼啦啦一口气灌下去大半,砸吧砸吧嘴,一脸惆怅地拿筷子捞里面的蘑菇吃。
卫子渊压根儿就没能完全听懂她话里的每一个细节,但仍是抓到了他需要的关键信息。嗯,她确实,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去啊!
于是,他也跟着舀了碗汤,一边拿勺子轻轻搅动,一边不经意地接口:“既然你们那儿仍有那么多不解之谜,岂不是本质上跟我们这儿一样,并无差异?”
“并无差异?”卫灵儿立马眼睛瞪得溜圆:“差得多了好伐!最起码的……”
她抬头看了眼李木,终是把神马人人生来平等的话给咽了回去,换了种说法:“我们那儿可没打白工的。干活领薪水,天经地义,老板不发工资,可以去官府告状!反倒是一些有空又不差钱的,才会帮社会做一些免费的义务劳动,我们那儿叫公益,或者慈善。尤其是小孩子!”
讲到这里,神情愈发地激动起来:“未成年人可都是受法律保护的!就像芯儿跟阿豆这个年纪,那是要强制去学校读书的,哪会被丢到外面伺候人去?就算是孤儿,也有国家开的福利院,集中养育,供他们读书学习、长大成人,还会帮他们寻找合适的养父母。就你们这样对待芯儿和阿豆的,放我们那儿就是雇佣童工,违法的知道嘛!哦不对,雇佣还得付工钱呢!你们这连雇佣童工都轮不上,这就是虐待儿童,贩卖人口,是犯罪!要负刑事责任!”
就算没听懂个别字眼,卫子渊也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瞬间明了,她为何会对兰芯儿和阿豆那般呵护,果然是有天差地别的社会习俗啊!
还有她方才看李木的神情以及欲言又止的模样,这些个小动作,又怎会逃过他卫子渊的眼睛?
没有打白工的?他默默咀嚼着她话里的关键词,联想到她对待李木的态度,以及听到江海生找人替死后的翻脸,不禁恍然,难怪这丫头对他们这些个所谓的“主子”会有敌意,估计早就看不惯他们这里的主仆制度了吧?
暗叹口气,他趁卫灵儿停下来喝汤的空隙,侧头招呼李木:“位子腾出来了,你也过来一起坐吧!”还刻意把“位子腾出来”几个字加重了语气。心说方才明明是她一脚把椅子给霸占了,害李木没的坐,可别反过来又咬他欺负人。
“啊?”李木正听得发傻,冷不丁被他家大人揪出来,吓得一抖,慌忙躬身行礼:“谢大人!”
他本就没卫子渊的悟性高,加上昨夜的事儿,现在更是一看到卫灵儿就心神不宁。方才那女孩儿叽叽呱呱的一大堆话,他压根儿就没理解到多少,只听懂了“虐待儿童”几个字眼,才搞明白她为何会对阿豆一个小贱奴也如此宠溺。
她是……很喜欢孩子么?
抛开他这边想七想八地瞎捉摸,卫灵儿那边却是愣了愣,冲卫子渊眨巴眨巴眼睛:“你……都听懂了?”
卫子渊淡淡一笑:“这有何听不懂的?况且,这也是我赞同的。”
丁沐凡立马笑着帮腔:“灵儿你看,我就跟你说嘛!大人不是你想的那样!”
“看不出来嘛……”卫灵儿缓缓地仰靠在椅背上,拿眼睛斜着卫子渊,目中却透出掩饰不住的放松与笑意。
见她总算是卸了心防,卫子渊乘胜追击,故意看似不经意地提醒她:“海川想要的天下大同,不就是这个样子么?”
“嗐!这哪儿够!”没想到,却又被她给反驳了:“我们那儿离海川所谓的天下大同,也差得远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