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十几个男男女女便聚集在了院落中央,经过清点,司徒欣来报:“少了一个绣庄跟来的老妈子,大家都叫她凤娘。”
司徒欢闻言看向了人群中那个一身红衣的清秀女子:“巧巧,那凤娘可是你举荐跟来的?”
“她……”虞巧巧脸色发白:“就是在绣庄里帮忙伙食的一个厨娘,平日里少有来往,据说没有家人,无依无靠。这次听说我要进京,就来求奴家带她一起,说是、说是她儿时的青梅竹马多年前去了京城,从此杳无音讯,想顺路去京城寻人。我、我看她可怜,也没多想,便、便举荐了她……”
说着,慌乱地就想下跪:“奴家、奴家真不知道,她、她竟会……”
司徒欢伸手扶住她:“不必惊慌,我也就是问问。”
旋即回身吩咐司徒欣:“欣儿,你休书回松城的绣庄,查清楚那人的来历。”
“小妹明白!”司徒欣说完回屋写信去了。
见虞巧巧神色不宁地双手绞在一起,一双红唇都被咬得没了血色,卫灵儿好心地安抚她:“你别紧张,那人骗了你,又不是你的错。”
一旁的丁沐凡却是目光微沉,试探着问:“那个凤娘似乎跟巧巧姑娘并不见外啊?这次女红大赛的前三名都跟了来,她却唯独求你这个魁首?”
“我、我也不清楚……”虞巧巧神色微怔,秀眉紧蹙,似乎想起了什么,赶紧又补充说:“许是、许是因为,奴家曾赞她做的松茸糕好吃,她便记在了心里,那日、那日来求我,也是特意做了松茸糕送过来……”
丁沐凡还想说什么,那边黄煜跟司徒乐已带人返回了官驿,众人便丢下她这边,迎了过去。
司徒乐一脸的不甘:“哼!算她运气好,出门不远就是运河,那贼人直接跳入水中跑了。”
黄煜接着说:“我们举着火把看了半天,也没见有人上来,只好先报了官回来。官府说,会派人手打捞和沿岸搜寻。”
司徒欢无奈点头,转身对卫凌峰和凌惜月拱手道:“怪我司徒家用人不周,凌大夫受惊了……”
“无妨,这也怪不得你。”凌惜月面无表情地淡淡回道。
卫凌峰却是不愿给他一张好脸,只是冷哼一声,自顾自地挽起凌惜月就走,还边走边絮叨着:“惜月你可不能再一个人了,这被贼人惦记上,危险着呢!你安心去睡,有我守在你房里,定让那贼人不敢来犯!放心,我不打呼噜……”
咳咳,院里的众人都忍不住一阵凌乱,连卫灵儿都不禁腹诽:叔啊,您还能再直白点儿不?
司徒欢尴尬地轻咳一声,回身招呼众人各自回房休息。虞巧巧面上仍揪着一副忧虑又紧张的神情,暗中却长长地松了口气,虽然只是一瞬,亦未能逃掉丁沐凡眼角余光中的审视。
李木也不再多言,目送着一众女眷安全回房后,便出院门查看亲卫兵的防守部署去了。心中疑惑,院中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众多,却独独刺杀凌大夫,难道,跟十七年前凌家灭门有关?
当年墙上的血书直指卫叶两家,若不是卫家所为,难道真的是叶家?可今晚那酷似叶青云独有兵刃的银叶,却又像是再一次拙劣又刻意的栽赃……
若不是叶家,又会是谁?关键是,卫大人曾特意问过凌大夫,也没听说凌家跟谁结仇啊?那血染凌家的凶手,究竟是为什么,隔了十几年,仍要赶尽杀绝?
脑中乱乱地理不出头绪,心头那股子莫名的恶气也依然胀在胸口,李木暗叹口气,今夜估计是睡不成了,干脆直接带队巡逻防守去。
今夜无眠的,不止他一个。
虞巧巧吹熄蜡烛,却无心睡觉,而是绞着双手在屋中来回踱步,坐立不安。
虽然她曾隐隐地感觉到凤娘会点儿功夫,但万万没想到,居然这般厉害,连司徒家的小公子跟侠义堂的大师兄都追不上!更想不到,她还会杀人!
凤娘,究竟是谁?
她强迫自己稳住心神,缓缓地坐到桌前,怔怔出神。
她自记事起,便与娘亲在一个偏僻的小乡村相依为命。娘亲告诉她,在她还没出生时,爹爹就被仇人杀害,娘亲只得带她躲在这个小乡村生活。
她不知道娘亲本家姓什么,只知道这个小乡村叫虞家村,她跟娘亲便都跟着姓虞了。
自小娘亲便教她读书识字、武艺女红,严格又细致。娘亲说,她天生聪慧,心灵手巧,一定要好生修习,不能辱没了天赐的禀赋。
十岁那年,娘亲却突然不辞而别。
那日,她一早醒来,不见了娘亲的踪影,慌乱中寻遍了整个乡村,都没找到人。村长带着几个青壮汉子,去后山搜寻,啥都没找到,除了一只破烂的绣花鞋。
虞巧巧抱着那只鞋,哭得昏天暗地。
村里人都说,娘亲是不小心被哪个野兽叼走了,再也寻不回来。
一个十岁的小姑娘,无依无靠,却又才貌出众,自然不少人觊觎。第二天就有媒人上门,劝她直接去村长家做童养媳。
念着娘亲的教导,虞巧巧紧闭大门,将所有人拦在了门外,不接受任何施舍,自然也就理直气壮地拒绝了任何邀约。
知道这丫头会点儿功夫,村民也不敢逼迫狠了,只得各自悻悻回家,就等着哪天小姑娘一个人活不下去,主动出来寻婆家庇护。
虞巧巧万念俱灰,生无可恋,更不知晓该何去何从,只是一个人缩在床脚垂泪发呆。两天来不吃不喝,加上受凉,一个不小心,便发了烧。
昏昏沉沉间,她感觉自己被人抱上了床,喂水喂药,悉心照料,温暖又安心。待天光放亮,她幽幽醒来,看到了那个佝偻着背的丑陋村妇,正端着碗粥,一脸关切地坐在她床前。
那个人,便是凤娘。
凤娘递给她一封娘亲的亲笔书信,她这才知道,娘亲没有死,而是得遇机缘,随高人修行去了,以待学成后寻仇家报仇。因为走得急,没来得及跟她交代,便委托师门中的杂役凤娘,前来照顾她。
娘亲还活着!虞巧巧喜极而泣。
凤娘告诉她,师门叫玉竹宫,隐于尘世,鲜有人知,但功法深厚,武艺超群,修习好了,定能替爹爹报仇!只是,娘亲因为直接拜倒在宫主席下,是宫主的关门弟子,五年内必须闭关修炼,不能出山见她,不得已,才委托了凤娘。
从此,凤娘每月初一准时来看她,带来娘亲的书信,也带走她写给娘亲的信。
有了牵挂,虞巧巧便满怀希望地独自生活下去,听从娘亲信中的教诲,每日练功习武,将娘亲曾经教她的本领,一个不落地日日锤炼,就等着娘亲回来的那日,好跟着她一起去为爹爹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