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小姑娘的变化，凌霄不由疑惑地问道：“你干了什么？”
    穆念白耸耸肩：“父母双亡，天赋异禀，虽然说出身在居境下层，但至少也是个居境民，所以我打算把她带出去，经过系统性培养，她会成为出色的粒能师。”
    凌霄愣了愣，旋即明白了穆念白打算干什么，不由地笑了出来。
    “你这计划得够远的啊，咳咳，不过我没问你将来打算干什么，我是说，刚刚你摸她头那一下。”
    “她天赋虽然高，但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被禁锢住了，我小小地帮了她一把，帮她突破桎梏喽。”
    “话说，你真打算培养她？”
    “嗯。”
    “集团人口管理部的触手可到达不了这种鬼地方，她这就属于身份不明人士啊，你确定要把她带出去，吸收进离渊阁？”
    “我也算身份不明人士。”
    “那你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我不仅身份不明，还是地面民，顾老不是照样把我带回居境了？”
    “呃……”
    既然是这样的话，凌霄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不过……”
    穆念白忽然话锋一转，笑吟吟地看着凌霄。
    凌霄被她看得浑身鸡皮疙瘩乱蹦：“你……有事说事啊，别这样看着我，我害怕。”
    “像她这样的人想要在上层定居，进粒能师学校上学什么的都需要有人担保，而且还需要有人接收作为监护人，我做监护人是没问题，
    但我的出身导致我肯定是没办法担保的，所以……”
    穆念白笑吟吟地上下打量着凌霄。
    几秒后，她的目光落在了凌霄的终端机表盘上，紧紧盯着忠嗣徽记。
    凌霄下意识地挡住了终端机表盘上的忠嗣徽记：“你不会要我给她担保吧？”
    穆念白点点头：“没错，你是忠嗣粒能师，剑师兄弟会和云雾岚影的成员，而且现在还是风云人物，由你担保，小玖肯定能进入粒能师学院的。”
    “小玖？你名字都给她想好了？”
    “这是她爸妈给她取的名字，这里的人都是有名无姓的，所以她叫什么名字，我得好好考虑考虑了。”
    “你慢慢考虑……我也得考虑考虑担保这事儿。”
    虽然不知道做担保要具体面临什么样的风险，但是凌霄明白一件事——
    一旦这个小玖出任何问题，例如实际上她是个邪教徒，去了上层后到处搞破坏的话，那自己作为担保人也是会受牵连的。
    这事儿凌霄必须要仔细斟酌，绝对不能因为穆念白对自己笑两下，自己就答应下来。
    隐患实在是太大了。
    特别是这个小玖甚至连终端机表盘都没有，鬼知道她被白冥菌丝感染成什么样了。
    顾惊鸿凑了上来，神色狐疑地打量着凌霄：“你和她嘀嘀咕咕了半天，聊什么呢？”
    凌霄耸耸肩，将小玖的事情和盘托出。
    顾惊鸿陷入了沉思中。
    几秒后，她说道：“我觉得这件事你得慎重考虑，毕竟这个小玖出身真的有问题。”
    顾惊鸿环顾四周。
    可以确定的一点是，从电梯出来之后，众人直接抵达了褴褛镇中央靠北。
    上方滴水从未停止过的褴褛镇到处是私搭乱建的违章建筑，其中不少都歪歪斜斜，随时可能都会倒下来。
    更不用说这些铁皮屋子所使用的材料都是锈迹斑斑的铁皮。
    甚至有的建筑是和另外几座建筑穿插着建成，真正做到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凌霄抬头看了看不断滴水的“天空”，却发现从自己所处的位置根本看不到模拟天空。
    自己能看到的，就只有包括四个巨大的涡扇在内的各种各样的自律生产机械，以及漂浮在这些自律生产单位中的各种维护自律单位。
    数道烟柱在褴褛镇西面升腾而起，直冲上半空中的生产单位。
    凌霄不敢想象在这里的生活究竟是什么样的。
    另一边，穆念白正在旁边和小玖聊着什么。
    从小玖的表情不难推断，穆念白正在和她商量，让她跟着“神皇的死亡天使”去往上层生活的事情。
    凌霄深吸了口气，借助自己被生存游戏系统强化过的听觉偷听这个对话。
    穆念白并没有如凌霄预料的那样，用强硬手段逼小玖跟自己走，只是先询问小玖的意见。
    很显然，小玖异常对于能够去往上层异常憧憬和兴奋，连连询问自己是不是被选中，也要成为神皇的死亡天使了。
    穆念白笑着点头，表示了肯定。
    小玖兴奋地说道：“妈妈没有骗我，只要我足够虔诚，经常祈祷的话，神皇的死亡天使一定会带我离开这个痛苦之地的！”
    不知为什么，凌霄总觉得这话听上去非常奇怪。
    死亡天使带自己离开这个痛苦之地？！
    那不就是死了一了百了，彻底解脱的意思吗？！
    不过考虑到这是这个地方的独特信仰，凌霄并没有对此评头论足什么，只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忠嗣徽记。
    想不到这玩意还有这么个意料之外的用途啊。
    褴褛镇内异常之安静。
    自打进到这里之后，除了小玖之外，凌霄等人就没有见到其他活人。
    这让穆念白非常之好奇，于是在接近到作为褴褛镇圣地的净水-蓄水设备时，她询问道：“小玖，这儿的其他人呢？”
    小玖轻轻叹了口气：“这里爆发了瘟疫，很多人都死了，教团的人在镇子西侧组织了升天仪式，用火焰净化他们的身躯和灵魂，让他们能够去往神皇身边。”
    凌霄并不觉得奇怪。
    当头顶那些水点滴落在装甲上后，装甲上附带的成分分析模组就对其进行了全面分析。
    这些“雨点”实际上是上方生产单位和工业区渗下的剧毒工业废水。
    除了含有生产各类工业品时所产生的毒素外，雨滴中还含有大量粪便等生活污水中才有的成分……
    这就说明，上方发生了结构渗水。
    结构渗水是集团工程部定义的1级事故，而褴褛镇刚好就在这么个工业与生活废水滴个不停的渗水区下方，不爆发瘟疫才是耸人听闻的。
    小玖接下来的话却让凌霄等人愣住了。
    因为按照她的说法，这是褴褛镇自建成以来的头回瘟疫。
    不过在短暂的震惊后，凌霄还是觉得这事儿没有这么玄乎。
    小玖只有八九岁而已，对她而言，褴褛镇到今天有多少年的历史，是什么人在什么时候建立的，这些她都未必清楚。
    更何况按照这地方的尿性，就算是有瘟疫爆发，很有可能也是像小玖之前说的，染疫之人全部被隔离起来，尸体被烧掉。
    最后直接封锁消息。
    说到褴褛镇的瘟疫，小玖的神色变得悲伤黯淡起来。
    很显然，她的父母就是在这场瘟疫中去世的。
    这也是穆念白打算带她离开这里的必要条件之一。
    给一个孩子找担保还是简单，但是要给一对成年夫妻做担保，让他们在上层生活的话，这个过程不是一点半点的麻烦。
    很可能走个流程都需要两年，更不用说那些严苛到变态的审查流程。
    如果让这对夫妻带小玖去地上的话，等这套流程加审查结束，小玖也就没有再继续培养下去的必要。
    稍微有点名气的粒能师学校都不会收这样大龄的学生。
    大龄学生通常会被认为是天赋欠佳，未来未必能在粒能师这条道路上取得什么像样的成果。
    而有名气的粒能师学校是在乎自己的名声的。
    穆念白笑眯眯地说道：“小玖，在咱们离开之前，你还有什么想做的吗？”
    这时候，众人已经能远远地看到那座比褴褛镇内最高的建筑还要高上不少的净水装置。
    小玖思索了半晌后说道：“我还有些东西想带走，不知道可不可以给我点时间……”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似乎自己再提什么很过分的要求。
    穆念白笑着答应了她，而后，她将潜麟叫了过来：“你和龙洋带这姑娘回家一趟，让她把想带的东西都带上。”
    潜麟翻了个白眼：“不是，我这是被抓去当壮劳力吗？！”
    “差不多吧，你看着她点，别让她带太多东西，等会咱们一启动那个装置，那个教团绝对会蜂拥而至，我们撤退的时候必须要快。”
    “行……”
    虽然答应了下来，但潜麟的表情还是一言难尽。
    他的嘴角抽动着，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穆念白没有给她这个机会，而是对小玖说道：“小玖，这个叔叔会和你回家，帮你把想带的东西都带上，但是不能带太多哦。”
    凌霄从未见过穆念白如此温柔，这不禁让他浑身鸡皮疙瘩直冒。
    等潜麟、龙洋带着小玖走向褴褛镇中那些杂乱无章，锈迹斑斑的铁皮建筑后，凌霄问道：“你这么放心让她带着咱们两个去镇子里？”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别人我不清楚，但是小玖这里不会有问题的。”
    “嗯？你趁机读了她的记忆？”
    “不止如此，我做得更多。”
    看着小玖的背影消失在褴褛镇的黑暗中，穆念白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你以为我会什么都不做，就把她带到上面去，送进粒能师学校？”
    “所以你具体做了什么呢？”
    “我稍微调整了她的记忆，让她对于这个邪教团的信仰发生了点微妙的变化。”
    “什么意思？你对她用了记忆调整术？”
    凌霄依旧十分疑惑。
    调整记忆是非常高深的粒能技，而且并非是在每个人身上都适用。
    只要使用者在使用这个粒能技时稍有差池，或是受术者无法承受记忆调整术所带来的压力，那么受术者出现严重的精神问题都是最轻的下场。
    即便受术者是成年粒能师，只要结晶粒稍稍有些不稳定，都未必能够在记忆调整术中全身而退。
    从小玖能从记忆调整术中全身而退这点不难看出，其一是她确实有天赋，而且结晶粒非常稳定，其二则是穆念白艺高人胆大。
    凌霄从继承来的记忆中得知，绝大部分精于记忆调整术的粒能师在施术时都不会像此时的穆念白一样，选择在战区进行。
    他们通常会选择在戒备深渊的摘星塔内，找一个安静舒适的房间，来对受术者进行记忆调整，让他们忘却痛苦与心理创伤——
    这是记忆调整术唯一的官方用法。
    只不过在实操中，它会被用在很多地方。
    穆念白点了点头：“挺聪明的，这都被你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