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庄头叹了一口气,“孩子脸色苍白,趴在浅滩上,身子下面有淡淡的血色,但是...”
老庄头脸色变得苍白,嘴唇蠕动着继续说:“但是孩子后背到前胸有一个贯穿的洞,一个孩子左胸口有一个洞,还在水里泡了很久,还能活吗?”
刑部老爷面色也变得凝重,左胸口是心脏的位置,是什么造成的伤口,能让左胸口出现贯穿的洞口?
“孩子周围可有什么利器?”
老庄头摇头:“浅滩位置的血水都被冲洗的差不多,周围也没有发现什么利器。”
刑部老爷喟叹一口气,到这里老庄头带来的信息就断了,该怎么继续下去呢?
乐承卿阴恻恻的开口:“老庄头,你还认得我吗?”
老庄头恭敬地作揖:“自然认得。”
乐承卿满意的笑了笑,见刑部官老爷没有打断自己,便继续开口:“你当时是怎么从乐家避暑的地方到了四五里外的浅滩?”
“自然是一路找寻过去的。”老庄头没有明白乐承卿这句话的意思,如实相告,说完还看了看官老爷。
乐承卿:“是从岸边走过去的?骑马过去的?还是凫水过去的?”
“我们从乐家避暑的那片水域,从水里一路找寻过去的。”老庄头回想着,还记得那时渭水被夏日的烈阳晒得很暖和,但是他们越找心里却越凉。
乐承卿嘴角一瞬间的勾起:“体力倒是挺好。”
老庄头想起乐家给下人的吃食,胸口压了一阵闷气:“那几日在渭水边,吃鱼倒是吃得饱,不过在水里游了几里地,倒是能坚持得住。”
乐承卿又紧接着开口:“你的意思是平日里乐家给下人的饭食并不足以果腹,只是因为在渭水边,才吃饱了几日?”
“乐老爷既然知道,我也不反驳,乐家如何对待下人,整个长安城都是知道的。”老庄头冷哼了一声,他们吃不饱还算是好的,乐家最让人寒心的可不仅如此,所以他才想法设法带着庄莲儿和她娘,离开乐家。
乐承卿恭敬地冲官老爷作揖,不紧不慢地开口:“官老爷,您也听到了,这老庄头对乐家本就心存不满,很难保证他是不是出于对乐家的不满,才把被渭水冲走了四五里,被渭水里的杂物撞到的伤口,诬陷到乐家头上。”
“你!”老庄头气的瞪大了眼睛,说不出一句话。
乐承卿步步引导,原来是为了让老庄头把对乐家的怨气不自觉地带出来,让证词变成了怨词。
乐承卿看着气急的老庄头笑了:“再说,你可曾在发现他们俩的浅滩看到过我?”
老庄头狠狠瞪了他一眼,闷声闷气的回答:“没有。”
乐承卿转向官老爷:“青天老爷,这老庄头的证词能不能作为判定是我伤了人,我相信您自会判定!”说完冲着老庄头得意地挑眉,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样子。
好一张利嘴,不愧是乐家人,三两句便做到了偷换概念,把原本不利的证词变成了不可全信的怨气之说。
乐荣荣因怀着身子,坐在一旁椅子上,一直没有说话,此时柔柔弱弱地站起来,福了福:“官老爷,我还有一位证人。”
刑部大人坐在案后点头。
陆水生很快站到了老庄头身边。
“官老爷,我是陆水生,原本名字叫做水生,十年前曾经是渭水上的一家渔民。乐家在渭水避暑时,我们家正巧就在旁边得了一个给乐家捕鱼的差事。”
陆水生的罗锅导致他站不直,斜着身子,歪着头,对坐在案后的刑部大人介绍自己。
刑部大人对他点头,陆家新寻回来的公子爷,他自然有所耳闻。
陆水生接着缓缓开始讲述他的所见所闻:“乐家的主子并不常吃鱼,我们没事时,便在水里玩耍。我们渔民家长大的孩子,水里憋气的功夫是实打实练出来的。我像往常一样从水里一直潜到一处浅滩时,正好看到乐承卿在岸边,身后散落了一地的文房四宝,江老三紧紧抱着他的腿,冲着身后一个瘦小的孩子喊着让他快跑,乐承卿抓起地上一块砚台,冲着江老三的脑袋就打了过去。
等他从江老三的双手里拔出退,把手里碎了一角的砚台扔到地上,又从浅滩上捡起一支毛笔和一块镇纸,把毛笔杆子插进了那孩子的左胸膛,好像插了一半插不进去,举起手里的镇纸,生生楔了进去。”
陆水生的声音不急不缓,乐承卿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都描述的极其细致。
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入迷,屏住了呼吸。
陆水生好像很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他斜着眼看了一眼乐承卿。
乐承卿刚才一副无人能我何的表情已经慢慢变成了死灰色,他凤眼里全是阴鸷,紧紧盯着陆水生。
陆水生收回目光,清了清嗓子继续说:“我当时怕极了,于是悄悄潜入了水里。看到乐承卿把他行凶的文房四宝全都包进了袍子里,临走时还狠狠踢了一脚那孩子,迈过江老三的脑袋,把散落一地的东西全都收拾起来,带走了。”
刑部大人仿佛被陆水生的证词惊到了,沉默了半天,才跟陆水生核对了砚台断裂的角,行凶毛笔和镇纸的样子,全都对上了。
乐荣荣弱弱的开口:“青天大老爷,如果说老庄头对乐家心有怨念,这陆公子只是乐家在渭水临时找的短工,除了每日送鱼根本没有任何交集,也是那时候他才能认得乐家的几位主子,和乐家的下人。
本来这么隐蔽的事情,无辜死去的人和我身上的怨屈,原本会成为六月飘雪的冤案。看来,老天有眼,当年竟然有这样的一个证人没被歹人发现,也是老天有眼,当年的小小渔夫竟然是陆家流落在外的骨血,这才有了今日,我们沉冤得雪。
既然凶器已经被证明,与当年乐承卿带走的东西并无二样,相信青天大老爷自会给我们主持公道,让死人安息,还活人清白。”
乐承卿脸上的表情变得很是急切,说话的声音都大了起来:“你说你会憋气,从乐家避暑的地方到出事的浅滩,足足有四五里路,你确定你不是被憋得头晕脑胀,看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