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锦书红着脸,微微有些喘:“谢谢你。”
唐则笑着说:“这就完了?谢我的拿出些诚意来吧?”
江锦书飞快在他脸颊上啄了一下。
唐则笑的狭长的眼睛里全是碎光摇曳,灼热的气息不断喷薄在她的耳朵上,手臂逐渐收紧,想要把江锦书融到自己身体里面:“锦书,我爱你。”
江锦书羞红了脸,点头:“嗯。”
“嗯!嗯?”就这样答复他,他可不依,“你呢?”
“我也是。”
唐则把她转过来,双手钳着她的肩膀,盯着她通红的脸,“你也是什么?”
“讨厌!”
“快说,你也是什么?我想听~”
江锦书第一次见如此粘人的唐则,红着脸,低声说:“我也爱你~”
唐则心情十分好,从未有过的好,他语气变得轻快起来,挑起江锦书的下巴:“那咱们就做一些相爱的人,该做的事情。你手上过了那么多的话本子,好歹也要亲身实践一下,才能有所体会。”
江锦书可由不得他闹,推开他,原本还担心他的脚,见他往后退了好几步,脸上依旧笑意盈盈,这才开口:“好呀,你竟然骗我,你的脚原来早就好了,我得回书馆。”
唐则脸上的笑容猛然僵住,他用力握住她的腰,生怕她走了:“没有骗你,好疼呢,钻心的疼。”
“刚才你抱着我时,后退时,可是都好好的。”江锦书不留情面地说。
“我不管,反正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你别想逃。”唐则把江锦书箍在怀中,低头吻了上去。
唐老太太心心念念的产业,终于从唐慈手上转了一圈回到了唐则手上,但是唐老太太却再没有机会重振旗鼓了。
唐老太太身子依然是中风的症状,半边身子麻痹,口嘴歪斜,在刑部审讯,仍旧没有松口。
她名义上还是唐钊这个王爷的奶奶,检察院的人也不好用刑,在检察院还需要有人伺候她,原本检察院想要把人转移到刑部,奈何刑部不收,也只能经过请示以后,把人放回了唐家老宅,安排了几个人在外面守着。
只要人不逃跑,暂且回唐家老宅养着。
陆曼曼知道官差在唐家老宅外面日夜坚守,长安城里又流言四起,只觉得里子面子都丢了个精光,情绪波动很大,府医束手无策。
唐佑孄终究还是放不下这个宠爱她的娘,唐保宇身为朝廷官员,孝字最大,也休沐在家,随时伺候着。
这天晚上,唐飞从陆曼曼房间里出来,请了唐佑孄和唐保宇进去。
陆曼曼看着眼前的一对儿女,想不到她临了时,竟然只有他们两个在身边。
她的眼神说不出来的落寞:“孄...孄儿...”
“娘!”唐佑孄赶紧上前,握住陆曼曼僵硬的手,生她的气是真的,但是心疼她也是真的,“你好好养着,会好的。”
“跟三...三星...好好...好好的。”陆曼曼满是不舍地看着唐佑孄。
唐佑孄垂泪,她知道老太太怕是活不久了,但仍旧存着希望:“我跟他会好好的,他医术好,我让他进来给你看看。”
陆曼曼摇头。
唐佑孄哭着说:“你要是不想让三星来给你看,我就去请他师父,鞠钟鼎也在长安城,他的医术在三星之上,我去求他。”
陆曼曼摇了摇头,一滴泪从眼角滑落,“你们...好好的...他...很好,我...放心。”说着左手从枕头下面拿出一个小盒子,颤颤巍巍放到唐佑孄手里,“留...给你...的...添嫁妆。”
现如今还活着,就把要添嫁妆的物件给了她,这分明是交代后事。
唐佑孄哭着趴在了她的身上:“娘,等我出嫁时,你亲自添,这个哪有提前收的。”
“我怕是...看不到了,我也...活够了。”陆曼曼断断续续地说。
唐佑孄摇头:“我都是老姑娘了,你要是走了,我可是要再守三年的。娘,你不要走。”
陆曼曼看向唐保宇:“你是...家里的...老大,以后...唐家...靠你了。孄儿...还有...老三,都靠你...了。”
唐保宇点头:“你放心。”
陆曼曼缓缓闭上了眼睛。
唐保宇又说道:“唐钊来信,一会让鞠钟鼎来给你看看...”
“不...不见。”陆曼曼气喘吁吁地吼出来,整个人好像要从床上跳下来一般。
唐佑孄赶忙安抚:“好!好!好!不见就不见,你别急。”
陆曼曼这才安心闭上了眼睛,疲惫地挥了挥:“走吧...我睡会...”
唐佑孄出门便哭倒在了唐保宇怀中。
唐保宇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别哭伤了眼睛。娘最疼你,你要是太伤心,她会难过。
老太太一辈子争强好胜,现如今的境遇,对她来说,死是一种解脱。”
唐佑孄哭着问:“哥,鞠钟鼎的医术名扬天下,他肯定能治好娘。娘即便是不敢见唐钊,她也应该相信鞠钟鼎的德行。”
唐保宣看着这个依旧纯真善良的幺妹,叹了一口气:“老太太身上有蛊,跟钊儿身上的蛊为母子蛊,以前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但唐钊自小泡着药罐子长大的,没想到阴差阳错,让蛊虫慢慢的没了弊端。
反倒是老太太没了钊儿,必死无疑。
钊儿这是还念着养恩,想着给老太太拔蛊。”
唐佑孄听到唐钊不计前嫌,更觉得老太太没有活下去的理由,想是这样想,但是作为儿女还是希望娘能健康长寿:“我去跟钊儿说,让鞠钟鼎来拔蛊。”
唐保宇摇头:“我已经让鞠钟鼎来看过,拔蛊与否,左右不了老太太的寿数。”
唐飞压抑的哭声传来。
唐保宇和唐佑孄双眼转向陆曼曼的房间,飞奔过去,就看到床上的陆曼曼穿戴整齐,已经奔赴黄泉。
“飞叔,刚刚还好好的,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唐佑孄进门看了陆曼曼一眼,就瘫坐在了地上,此时她跪着一步步到了床前,仰着头,问唐飞。
唐飞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老太太吞金...去了...”
不一会儿,匆匆赶来的唐则,看到老宅一侧的巷子里,唐钊怔怔地站在那里,双眼无神地看向老宅。
唐则快步凑近,问道:“进去吧?”
唐钊摇了摇头,催他走:“你快去吧。”
唐则也不急,苦笑道:“进去换了衣裳,趴在她跟前,如果哭不出眼泪,只干嚎,大家应该不会怪罪我吧?”
唐钊白了他一眼:“与我何干。”
唐则无奈地笑着,“说实话,以前我是真恨你。她怎么就为了你的灵丹妙药不顾我的死活?”
唐钊也不落下风:“她给你们请的都是长安城名声极好的夫子,教你们四书五经,而我只能跟在她身边,学那些见不得人的阴谋阳谋。”
好吧,彼此彼此,彼此羡慕。
“哟,还争风吃醋哦?”
唐钊转身,“赶紧去哭奶奶吧,不然可没你的地方表演了。”
唐则看着唐钊看似潇洒的背影,勾起唇,快撵了几步,勾起他的肩膀:“你这名义上还是唐家人,你也得去一起哭。”
唐佑孄跪在棺前,一把一把地往火盆里扔进纸钱,老太太一辈子风光惯了,大手大脚花银子,讲排场也习惯了,到了下面可不能亏待着她。
霍三星已经闻讯赶过来,看着唐佑孄瘦弱无助的背影,只觉得整个心都疼到发抖。
霍三星见唐佑孄在烧纸钱,唐保宇在门口迎宾,便开口问道:“唐飞呢?”
这种事,有很多讲究,有大管家在,总归会有条不紊一些。
唐佑孄红着眼睛摇头:“不知道。大概忙着迎宾吧。”
唐飞根本没有出面,迎宾处没有,守棺这也没有,他是老太太临走之前在身边伺候的人,也是他第一个发现老太太自杀,现在怎么突然没了踪影。
龙池边上,深更半夜,有呜咽的痛哭声音,一阵一阵、似有若无地传来。
吓得更夫绕道而行。
今夜没有月亮,龙池边上一片漆黑,只有被夜风掀起褶皱的池水,有星星点点的倒影。
一个头发花白的人,正坐在池边,放声痛哭。
这人正是众人找不见踪影的唐飞。
唐飞是汤老太爷的贴身小厮,因为头脑明白,有眼力见,一步步坐上了总管的位置。
陆曼曼嫁进唐家后,便开始掌管后院,跟唐飞接触也渐渐多起来。
陆曼曼头脑缜密,行事果断,汤老太爷也知道她这一点,产业上越来越多的问题也都会讨她一个主意。
唐飞见多了各府的当家主母,都是文文弱弱,一副经不起大世面的样子,见到自家爷找了一个如此能干的小娘子,减轻了自家爷很多烦恼和负担,更是对陆曼曼格外的敬佩。
唐老太爷走了以后,唐老太太一个小娘子不仅恪守妇道,把四个孩子都一手养大,而且养得很好,更重要的是里外一手抓,把唐家的祖业扩张了不止一倍。
别人都说陆曼曼行事太过刚硬,心狠手辣。
虽然大兴朝小娘子地位也不低,但是孤儿寡母总归容易让人动些心思,如果不是陆曼曼这般强硬,唐家老宅早就成了一片废墟。
“唐飞,你说你家爷,怎么忍心抛下我们孤儿寡母,就这么走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陆曼曼偶尔也会看着天空中皎洁的月亮,问一句唐飞。
“夫人,您受累了。”
那时候的陆曼曼还十分年轻,就早早抛去了桃红柳绿的襦裙,整日一身青黑,头上也不见金银首饰,最多的是玉簪。
她在用一切可以证明自己年少老成的装扮来打扮自己,就是为了给五个孩子一个坚强的后盾。
后来,唐佑妏嫁了人,唐保宇和唐保宣入了仕途,唐保宸从军,唐佑孄娇养着。
唐佑妏丧夫回家时,陆曼曼在她面前从来不曾说什么,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会再一次问唐飞:“孤儿寡母多么难呀,可是我的妏儿太柔弱,婆家又不在乎小娘子。她们可怎么活才好?”
深夜的忧郁,总会在看到第二日的太阳时,想到最好的解决办法。
那时候唐飞其实很心疼陆曼曼,如果自家爷还活着,这些事根本不用她来操心。
陆曼曼很快把唐佑妏带回来的小娘子入了唐家族谱,取名唐思,悉心教导。
可是那妏娘子,大概有这么一座如山的娘在前面挡着风雨,她根本不了解陆曼曼的良苦用心。
唐佑妏整日郁郁寡欢,陆曼曼便寻了花匠,开了花房,只要唐佑妏能出门走一走,笑一笑,陆曼曼可以做任何事。
可是一来二去,唐佑妏跟花匠对上了眼。
唐思本就是夫家抛弃的小娘子,陆曼曼费尽心思给她改了族谱,又一朝入宫,作为亲娘的唐佑妏,如果能二嫁,能高嫁,自然不会有流言蜚语。
但是如果唐佑孄跟自家花匠喜结连理,这满城的吐沫星子,光想一想就知道能有多难听。
陆曼曼知道那个叫阿祥的花匠是阿茶的侄子,阿茶是她情同姐妹的陪嫁丫鬟,可是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这个坏人她来做,先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奈何没有人听。
陆曼曼只能狠心,设计了阿祥的死。
本以为,唐佑妏也只不过伤心一阵子,她只要给她选一个知冷知热的小公子,慢慢就会忘却这本不应该存在的一段情。
阿茶也会埋怨她一阵子,她会补偿阿茶和阿茶的家人,让他们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奈何人算不如天算,唐佑妏竟然已经有了六个月的身孕。
那天,陆曼曼第一次在唐飞面前流泪:“唐飞,你说我是不是很失败?我整日忙于生意,把妏儿交给一个花匠,才让她走错了这一步。
我造了孽,把阿茶的侄子害死了,却又留下了一条生命。”
陆曼曼不是没有想过等唐佑妏生下孩子后,交给阿茶,也算是一些宽慰,哪知道,那个傻孩子,竟然在生下唐念后,便离开了。
唐飞觉得陆曼曼的命好苦,老天怎么就可着一个人碾压。
天渐渐泛起了鱼肚白,接到报丧的世家,都开始准备往唐家老宅吊唁。
唐慈在老宅门口,碰到了同样姗姗来迟的唐念和茶婆婆。
唐慈第一次仔细端详着这位一向逆来顺受、温婉贤良的唐念,没想到她竟然能做出给老太太药汤里加料的事,又被唐则算计了一番,到手的掌舵人身份还没热乎就飞了,顿时好像找到了发泄口:“哟~你还敢露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