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云有些绝望地闭上眼睛。
    这些雀群和他上次在狂蛇谷见过的一个模样，从体型来看每只都是b级怪兽。成千上万地聚集在一起冲来，就算零号合金能够挡住，也终究要在连续不断的密集攻击中逐渐变形。既然如此，他干脆也不再反抗，任由雀群将自己包裹，只盼什么时候雀群散去了，自己再伺机离开。
    反正无论如何，b级怪兽是无法破开零号合金的防御的，向云对此倒是有些信心。
    耳边成千上万的喳喳声震耳欲聋，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了这一种声音。向云死死闭着眼睛，静待着雀群离开。
    几分钟后，向云疑惑地睁开眼睛。
    耳边的鸟鸣声始终不断，向云却总觉得其中少了一些应有的声音。
    是什么呢？
    睁开眼的瞬间，向云便明白了，自己始终觉得少了的，是什么声音。
    啄击的声音！
    之前他们就确认过了，b级麻雀的尖喙如钢铁件锋利，啄在零号合金的外壳上，必然有不绝于耳的碰撞声。可是被包围的时间越来越长，向云始终没有听到这样的声音。麻雀的喳喳声和翅膀扇动的声音震耳欲聋，但是没有啄击的声音。
    “什么情况？”向云有些迷糊。
    狼人那边斗得昏天暗地，双手的利爪都挥出了无数残影，爪下麻雀的尸体和羽毛漫天乱飞。向云这边除了嘈杂了一些，没有任何实质性的伤害，感觉这些麻雀不是要攻击自己，倒像是想把自己抬走……
    好吧是真的要抬走！
    向云迷糊的功夫，没有做任何操作的朱雀忽然缓缓浮了起来，速度越来越快。无论是通过外部监视器的观察，还是透过面罩的视野中看到的，都是数不清的麻雀聚集在朱雀的周围，像蝗虫一般将朱雀裹住。只是很短的时间，朱雀被一群变异麻雀拖着，已经漂浮在几十米的高空，缓缓地继续高飞。
    “都给我滚开！”狼人咆哮起来。这些麻雀都只是b级，无法对它造成伤害，却能干扰他的视线，庞大的数量带来的冲击力也能让他无法顺畅地前进。
    对于这种巨大的数量，狼人似乎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拼命挥动着双爪，偶尔有明亮的光线从指端射出，直接可以贯穿数十只甚至上百只麻雀，可面对这数以万计的麻雀群，没有覆盖范围足够广的招式是没用的。
    麻雀群忽然散开了。
    此时向云被麻雀们托着，带到了百米之外的一幢六层高的建筑废墟顶部，露天站在那里看着狼人和麻雀群的战斗。
    麻雀忽然散开，狼人的视线死死瞪着前方，却没有半点关注的目光投到向云身上。
    “终于找到你了！”狼人忽然说道。
    上百米的距离，狼人的说话声音也不高，但向云清晰地听清楚了。这是息壤带来的好处之一，便是感官的强化。虽然感官能力没有超过人类的极限，但是敏感度显然提高了。上百米的距离，狼人没有大声说话，向云却听得清清楚楚。
    “是精灵1号来了？”向云疑惑地看向狼人的对面。
    那里是一幢老式厂房一样的建筑，也是研究所的保密试验场地之一，因为也是完全用零号合金建造，所以保存相当完整。此刻狼人正对着厂房的大门，神色中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
    厂房里没有声音传来，零号合金制作的大门紧闭，让人难见端倪。
    狼人没有等到回应，正要向前举步，却忽然脸色大变，闪电般向旁边闪出。
    下一刻，厂房的大门上出现了一个拳头大的缺口，一股彩色的光流如同撕纸一般贯穿大门，从狼人之前站的地方掠过，一直向远处射去。几秒钟后，远处传来了轰鸣的声音。
    “果然够强！”狼人闪开几十米后原地站定，视线死死盯着门内。
    “跟我走吧，”没有人出现，狼人也不在意，只是加大了音量，“父亲会帮你控制你那异乎寻常的力量！”
    没有声音回应，也没有彩色光流再次射出。狼人看起来像是松了口气，正要继续开口，却忽然闪电般后退数十米。
    然后厂房的大门忽然出现一个低矮的人形缺口，精灵1号缓缓地从那个缺口走出来。它显然还是在控制着自己的温度，走出的每一步，脚底都只是有些浅浅的灼烧痕迹。
    狼人看起来很是激动，却又有些忌惮。它一步一步地接近着精灵1号，那样子像是随时准备逃跑。
    向云微微松了口气。狼人之前说得霸气，现在看起来却也还是忌惮的。
    “能听懂我说话吗？”狼人试探着说。它的声音不是很大，语气和刚开始和讨伐队接触时的样子，还要再多上几分小心。
    精灵1号依旧是那副看不清脸孔的样子，但是能看得出歪起了头，似乎在思考。片刻后，精灵1号点点头。
    “不会说话吗？”狼人的声音更小了些，不像是对话，倒是有些自言自语的意思。
    精灵1号摇了摇头，似乎在回答狼人的话。
    “看来父亲说得没错，你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能量，更不要说学习了。”狼人嘶哑地笑了两声，“再说一遍，跟我走吧，父亲会将一切都教给你的！”
    “父亲？”远处的向云听得有些发愣。这个词在狼人嘴里已经说了好几遍了，他始终有些无法理解。难道这头狼所在的群落也全部变异，或者说进化了，它只是其中的一只吗？
    寒意从脚底一直涌到后脑。这头狼已经是强到无法理解了，若这样的对手居然有一个群落，那人类怎么可能存续下去？
    先前他还对郑涛主动出手有些不满，可是现在稍一联想，这点不满瞬间烟消云散。
    看来人类想要生存下去，恐怕真的要依赖一些不光彩的手段；光凭力量，看来是没有任何优势了。
    向云这边念头飞转，那边的交流却是很快。狼人的要求提出，精灵1号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便再次开始摇头。
    拒绝来得干脆，狼人反倒愣住了。他看着精灵1号发怔良久，脸色微变：“你确定要拒绝？”
    精灵1号再次摇头。
    “你可想好了，”狼人的脸色沉了下来，“父亲决定的事没有人能改变，我今天若没能带你回去，下次来的只会更强！”
    精灵1号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但是摇头的动作是非常明晰的。狼人看得清楚，也不再废话：“既然如此，那我就回去复命了。我可以离开吗？”
    精灵1号停止了摇头，脸依旧朝着狼人，似乎在发愣。良久之后，它终于做出了点头的动作。
    “可惜。”狼人微微摇头，转身就要离开。然而只迈出一步，它忽然方向一转，闪电般朝着百米之外的向云扑来！
    向云此时也刚刚起身。
    狼人带走精灵1号的尝试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转眼便放弃，让他觉得不可思议。带着这么大的决心而来，三言两语便放弃了？
    然而很快，他便看到了狼人的小动作。
    和精灵1号说话的同时，有东西狼人的两条小腿上缓缓爬下去，然后贴着地面悄无声息的爬向不同的方向。那东西看起来像是一些拳头大小的蜘蛛，数量足有几十只，仓促间向云看不出更多的细节，但显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些“蜘蛛”四散而出，有些去往的方向上什么都没有，有几只却是朝着向云的方向而来。向云本能地感到不妙，在看到的同时便已经起身。
    他还有些担心周围的麻雀群会干扰他，但是并没有。它们的目的似乎就是把他带离狼人的身边，此时完全不限制他的行动。
    但是狼人的动作超乎寻常的快。向云刚刚启动飞翼，狼人已经朝这边的扑来。以它的速度，追到百米之外连半秒都不到。向云下意识地将飞翼的速度开到最大，狼人已经出现在面前。
    “我总要有些收获的！”
    近在咫尺的狼人脸上，此时剩下的只有狰狞。向云刚刚起飞，狼人已到近前，探出的双爪已经朝向云合拢，完全来不及闪避。
    “喳喳——”
    尖锐的嘶鸣声响起，狼人和朱雀之间忽然多了个东西。下一刻，狼人庞大的身躯陡然后仰摔出，头颅已经少了一半！
    劫后逢生，向云不敢怠慢，朱雀加到最大速度，却不是飞离，而是朝着精灵1号冲去。
    阻挡狼人的东西他已经看清了，是一只体型巨大的麻雀，身长足有狼人的一半左右，比周围的雀群大得多，但比当初大战狂蛇谷蛇王的那只雀王还有差距。
    “又一只雀王吗？”念头在向云脑海里一闪而过。虽然体型小很多，但这只麻雀显然也是s级别的怪物，冲击的力度居然能达到狂龙的效果。虽然有些疑惑，但向云基本可以肯定这是这群麻雀的王。
    雀王的攻击足够犀利，但向云清楚狼人的核不在这个部位，失去一半头颅的狼人只需要极短暂的时间便能恢复。现在这个地方唯一能对狼人构成震慑的，只有精灵1号。
    麻雀王一次攻击后并未返回。它冲出一段距离后便振动双翼停在半空，发出尖锐的嘶鸣声。雀群闻声而动，潮水一般冲向狼人。
    雀群的冲击力之大让向云也有些震惊，朱雀的速度也有些慢了下来。
    没有巨大躯体的狼人，此刻被雀群潮水一般冲击着，身躯居然在空中被越推越远。更让他发呆的是有些麻雀居然围着狼人头颅的创面疯狂啄食起来，似乎想要一次来阻碍狼人的恢复。
    呆愣愣地看了片刻，向云猛然反应过来，朱雀在空中微微一顿，继续高速向精灵1号飞过去。
    精灵1号忽然伸出一只手，似乎在阻止向云靠近。向云一愣，立刻反应过来，朱雀的飞行轨迹忽然向上扬起，停在精灵1号头顶十几米的高处。
    精灵1号似乎无法完全抑制自身的高温，所以一直都不敢让人靠近，上次救治那只变异的麻雀也只能依靠向云。刚刚向云被狼人逼迫得紧，居然差点忘了这一点。
    狼人的躯体继续被雀群推动着，已经被推到了几百米之外。麻雀们疯狂的啄食居然起到了些作用，狼人的恢复速度比向云之前看到的慢了不少。
    雀王此时也退了回来，就那么堂而皇之地落在了浮在空中的朱雀肩头。向云扭头看了一眼，立刻看到了雀王腹部的一道明显的已经愈合的伤口，那处的羽毛没有都长全，缝合过的痕迹若隐若现。
    这居然真的是他上次救治的那只麻雀！
    向云心情微微有些激动，但也有些疑惑。上次他救治的那只麻雀体长只有半米多点，可这时的体长却足足两米有余。此时距离向云上次到来大约四十天，这就从一只普通的变异麻雀成长成了s级的雀王？
    麻雀的成长速度很快，半个多月就可以长成，这点向云倒是清楚。可那是普通的麻雀，变异后的麻雀也能长这么快吗？
    想到这里他的心情又有些灰暗了。
    先是精灵级的狼人，又是四十天就可以长成s级的变异麻雀。若是怪兽们的成长速度都这么恐怖，那人类还有什么生存空间？直接全体自杀好了！
    身处险地，向云心里却不由自主地走神。这一天的见闻实在有些颠覆他的认知，让他有些不知所措。曾经作为人类精英的沾沾自喜，此刻荡然无存。
    他现在无比地认同郑涛说过的话。在这个时代，生存就是一场战争，胜利的才有活下去的权力。
    在这个早已不同的世界里，人类再没有了高高在上的地位，没有任何俯视其他生物的权力，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处于被俯视的位置。
    事实上，这种情绪他在第一次看到s级怪兽的时候就有了，只是那时并不明确。毕竟他那时并不太清楚s级怪兽的分布，甚至不知道s级怪兽之上还有所谓的精灵级。
    可当他看到狼人，甚至得知像狼人这样的级别居然还可能是成群落的存在，他心里忽然有些战栗了。
    他甚至有些后悔，自己居然会痴迷于创造新生命这样的想法。
    在人类自己尚未达到极致的时候，贸然创造可以在意识甚至智力上平起平坐的存在，真的是明智的吗？
    “滚开！”狼人嘶哑的吼叫声传来，一束强光迎着雀群冲击的方向射出，带起一串密密麻麻的火光。尖叫声中，无数变异麻雀的尸体带着火光纷纷坠落。
    尽管雀群们对创口的啄食延缓了狼人的恢复，但精灵级的恢复能力不是一群b级麻雀就能遏止住的。狼人的恢复，最终也只是被延缓了几秒而已。
    停留在朱雀肩上的麻雀王发出一声尖厉地长鸣，剩下的麻雀顿时四散而去。狼人闪电般来到距离向云几十米远的地方，却没有继续上前，显然还在畏惧着精灵1号的存在。
    “你们居然是认识的！”狼人露出一丝震惊的表情，眼神落在向云身上：“我想起来了，父亲说起过你。你是那个成功者！”
    “成功者？”向云一愣，这又是一个他没听过的词，而且居然是针对他的！
    然而下一刻，他的脸色变了。他甚至没来得及对这个新的词汇有所思考，变故已经来临。
    朱雀，不能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