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实验室的时候，向云依旧处于震惊中。
    曾经认为完全不可能的东西出现在眼前，这实在是让人无法平静。思前想后，他还是选择将顾明谦和潘元彦找来商量。
    冷聚变，而且是可控的。几乎只在神话中存在的事物忽然在人间出现，足以让所有人疯狂，向云现在就是这样的状态。
    他几乎是瞬间便想到了很多用途，脑海里第一时间出现的，是一部古老的电影。
    那部电影里，那个穿着人形机甲的超级英雄，使用的便是一个冷聚变反应堆。在那个反应堆的支持下，他的机甲几乎能实现永动。
    而眼前的内核代表的技术一旦被实现，带来的效果甚至比电影中那个还要强。毕竟在这个时代，武器的发展可是比那电影中的表现还要先进无数倍！
    赶到小废墟区的办公室，收到消息的顾明谦和潘元彦早已等在那里。办公室里没有其他人，都被两人赶出去了。
    这事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而一旦属实，又是必须保守的高度机密。所以这次向云只通知了这两位技术骨干，别人一概没说。
    至于陆康等人，向云准备完全确认之后再说。
    “你说的，确定吗？”潘元彦带头发问，声音有些发颤。至于顾明谦，此时已经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作为对口的专家，他们比向云更加清楚这个发现的意义，将这个和盗火的普罗米修斯并列也不为过。
    在向云心里，这是足以改变世界的新发现，但在他们这样的人眼里，这更是一个图腾。这曾经是被认为不可能属于人类的，神祗的权能！
    “我很确定，这是核聚变，而且爆发密度远超过我们正在运行着的那个，若只从爆发密度来看的话，可以以倍数论！”
    顾潘两人同时抽了一口冷气。
    “我能看看吗？”潘元彦咽了口口水。
    看着眼巴巴望着自己的两人，向云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冷颤。
    他刚认识这两人，是在第一次和枯鬼这个团体接触的时候。虽然落魄，但两人都保持着大灾难前的知识分子该有的冷静。可是现在看上去，这哪里还有半分的冷静？他们现在的样子，跟大街上看到美女的痴汉有什么区别？
    稍稍犹豫了一下，向云掏出了伪人王的内核，递到了潘元彦的手里。
    狼人的内核，他至今没有告诉任何人。而且他忽然想起，之前似乎答应过阿息，这个东西要用于息壤的提升来着。所以，他在来这里的路上已经决定了，狼人的内核，他不会向任何人泄露了。
    伪人王的内核在潘元彦和顾明谦之间来回地传递，随着连续几次放到眼前观察，两人脸上的震惊之色，越来越掩盖不住了。
    他们是专门搞这个的，这方面的经验远比向云要丰富。向云要通过显微镜观察才能注意到的事，他们只是肉眼观察了几次，就已经隐约发觉了。
    当然，向云透露的消息给了他们先入为主的意识，这也是原因之一。
    “太可怕了。”
    “是啊，居然是通过变异来实现。”
    “或者，这根本不是变异，而是进化吧？”
    “进化？难道我们说的变异者都是进化失败的产品，而那些伪人的方向才是正确的？”
    “不可能吧？进化到最后只剩下本能？”
    “或者只是未完成呢？你看这个内核好像还没有达到完整呢！”
    两人激烈地讨论着，向云插不上话，只好在一边静静地听着。听到潘元彦说“内核好像还没有达到完整”的时候，他心里一动。
    潘元彦的话让他想到了那头狼人。狼人的内核确实比伪人王的这颗要完整得多，而狼人表现出来的智力和理智，也和一个人没有两样。
    向云微微颤抖了一下，有一股凉气直冲后脑。
    他曾经也有过这样的想法，在和狼人交流过之后的日子里。可是这推论实在有些匪夷所思，所以他下意识地回避了。
    可是眼下潘元彦也提出了这个想法，他再也想不到回避的理由了。
    他能想到，潘元彦能想到，顾明谦显然也同意潘元彦的看法，只是内心有些抗拒而已。
    向云内心的恐惧泛起的时候，顾潘两人也同时看向他，在他们眼里的闪烁着的光芒里，向云迅速找到了共情。
    畏惧。
    “难道，这才是正确的吗？”
    讨论忽然停下，三人面面相觑，都不敢继续说了。
    “先不讨论这个了，”沉默了足足有一分钟，向云咬着牙打破了平静，“无论哪个方向正确，那都是将来的事，我们眼下要做的，是尽快了解这个东西。如果这个技术能掌握，龙都市就算有一百倍兵力，我们也不会畏惧了。因为到那个时候，我们的每一台机甲，都将成为顶级的s级！”
    这番话，向云是咬着牙说出来的，但看得出确实起到了效果，顾潘两人的神色间也重新露出了期待。
    “说得不错，我们得先应对眼前的麻烦。”顾明有些谦勉强地笑笑。
    “而且就算真的是那样，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潘元彦显然想得更远了一些，，“所谓存在即合理，就算有真假，那么真或者假之间，也总要分出个结果的。我们最终要做的不是分出真假，而是分出成败！”
    “有道理。”潘元彦的话显然更加有效，向云自己也是精神一振，“无所谓真假，存在的才是合理！”
    办公室里的气氛终于缓和过来，关于进化方向的事，终究没有让他们沉沦。
    “不过这个事，还是只有我们知道的好，”顾明谦说，“我们能想通，不代表所有人都能想通。在有足够的实力解决问题之前，还是不能太相信大众的理智。”
    其他两人都表示同意。这突然引发的，关于进化的绝望话题终于被带过，三人的讨论终于回到了内核上。
    “我忽然想起一个问题，”潘元彦说，“你有没有观察到引发聚变的原料是哪里来的？按说这么小的一个东西，如果是爆炸级别的聚变，很快就消耗完了吧？怎么可能放这么久？”
    向云一愣，随即有些脸红。
    发现内核的本质是被强制约束的核聚变，他第一时间便激动起来，然后便跑来找这两位专家了。过于兴奋的他，居然忘了观察这最关键的问题。
    “我们一起回去看吧，你们的工作能够看吗？”
    “不用来回跑了，就在这里吧。”潘元彦忽然说，“我这里也有电子显微镜，而且是大灾难前最先进的型号，就在这里看吧。”
    向云大喜。他那台显微镜是通过陆康才找到的，是放在城主府地下室里的，大灾难前是存放在博物馆内的东西，足有将近两百年的老物件。现在听到这里居然有先进型号，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在哪里？我们这就去！”他兴奋地说。
    “跟我来吧。”潘元彦笑道。
    三人一起离开办公室，来到隔壁的另一间库房。
    这里林英刚发现时是用于改造电磁炮的车间的，空间比办公室那边还要大一些。现在那台尚未完成的老式电磁炮已经被搬到了一角，离门口不远的工作台上，放着一台全自动的超高倍率电子显微镜，自带全息投影设备的体型相比向云那台老式型号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东西。
    向云暗暗咋舌，因为他认识这东西。
    这是大灾难前的东西，而且是最先进的一批。这个东西的放大倍率足以观察到原子核内部的微观粒子活动，并能以全息投影的方式展现出来，最初的应用目标是夸克聚变的研究。不过最初的型号最终的效果差强人意，所以一直在改进。
    在向云选择冬眠之前，这个东西还没能完全达到预定的使用需求。但是眼前的这个型号他没有见过，也许是更先进的型号也说不定。
    “这个是大灾难爆发前四年的时候的东西，已经可以勉强观察到夸克的行为轨迹，用来观察核聚变，应该是没有问题的。”潘元彦得意洋洋地介绍，“这可是我珍藏的宝贝，当然，我也没想过它居然真能保存下来。”
    另外两人都报以佩服的眼神。作为最先进的产品，这个东西的显示系统是超高精度的全息投影，价格可低不了，潘元彦一个研究人员能够以个人能力买下一台，无论财力还是魄力都值得佩服。
    这台顶配的电子显微镜显然是早已设置好的，电源也早已接通。潘元彦将伪人王的内核放入样品室，稍稍操作片刻，便拿起遥控器，和向云、顾明谦一起来到巨大的观察台边缘。
    几秒钟后，一个巨大的全息投影出现在观察台上，正是一个放大了几千倍的内核的全息扫描图像。
    “这可清楚得多了。”向云心想。
    即使放大了数千倍，显示出来的依旧是一个极其类似于太阳的东西。这个尺度上，三人勉强可以看到内部剧烈的能量流动，但是具体的反应过程是完全看不到的。
    “这简直就像……”顾明谦喃喃地说。
    “站在近处看太阳。”潘元彦接了下去。
    “可惜这个太阳是被完全约束了的。”向云说，“否则我们早被烧成灰了。”
    “幸好。”顾明谦说。
    三人都安静下来。潘元彦的手指在遥控器上来回操作，那个全息的“太阳”不停地放大和缩小，向三人展示着其中的细节。
    “真的是……这就是一颗正在爆炸中的氢弹嘛！”顾明谦说，“这样看的话，这颗内核的外壳真是坚硬到离谱啊！”
    “不是这样的。”潘元彦将投影固定到一个能看清内部结构的大小上，皱着眉头说道：“这个爆炸结构，不像是单纯的氢核聚变，而是多重的。”
    “多重的？”顾明谦一愣，“不会真的是个小太阳吧？”
    “也不完全相同，你可以自己看，”潘元彦伸手指指固定下来的内核，“多重聚变产生的重核集中在了核心部位，外侧的聚变产生了大量的中子。因为外壳的存在，强行使能量流回流，中子被裹挟着再次轰击重核产生裂变。这个过程似乎是在永无止境地循环。”
    “这怎么可能！”顾明谦和向云都是一脸的难以置信，尤其是顾明谦。
    向云还需要反应一下，但顾明谦作为整天研究这个的专家，立刻提出了异议：“核聚变的最终产物是铁元素，铁怎么可能继续产生裂变？那这个核内部的温度和压力得有多大？其次聚变产生的都是快中子，能够维持持续裂变？”
    “这才是诡异的地方，”潘元彦看了顾明谦一眼，“你就不能冷静地观察一下吗？这个内核里的物质都是我们没见过的，这个很容易分辨的吧？”
    顾明谦一愣，有些尴尬地笑笑，将目光转向放大的内核三维图像，仔细观察起来。
    向云也有些脸红。
    虽然没有这两位擅长，但能够设计聚变反应堆，他在这方面的知识量也不少。听潘元彦说的话，他也立刻转头去观察。
    房间里转入绝对的安静，但三人的脸色，很快就变得凝重起来。
    “见所未见啊，这东西。”顾明谦说。
    “是啊，”潘元彦苦笑一声，“参与聚变的不是我们所知的任何一种轻元素，这东西居然可以产生慢中子；形成的内核也不是铁元素，而是一种我们未曾见过的，比铀还要高效的裂变原料。而裂变生成的，居然还是相同的聚变元素。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最关键的是，这还是在常温下发生的！”
    顾明谦早已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向云站在一边，稍稍多思考了片刻，脸色也变了。
    这个内核，绝对是这一段时间以来，最重大的发现！相比之下，那个作用巨大的聚变反应堆和向云主持建造的磁轨电浆炮都算不了什么了。
    “这个世界上，居然会有这么神奇的东西！”顾明谦忍不住惊叹了一句。
    “应该是在大灾难后出现的吧。”向云说。
    潘顾二人都表示认同。这可是接近精灵级怪兽的存在才会产生的内核，大灾难之前，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