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白的教堂迅速被血染红，灵界之门一次次敞开，腐朽的风伴随着红雾从中飘散而出。
    “啊…啊！！！”男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能见度越来越低，耳边仿佛能听到低语与雷鸣。
    嘎吱——
    虚幻的金属大门缓缓打开，少年鬼魅般出现，挥刀，消失。
    身旁的人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头颅滚落到男人面前，双眼死死盯着他。
    男人痛哭着，哀嚎着握住刀，试图抓住少年移动的规律。
    那道身影再次出现，再次消失。
    一具具无头尸体挣扎着倒下，仿佛有尸山血海在他背后浮现。
    脖颈处一凉，男人也缓缓倒了下去。
    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看到了那扇门在自己面前缓缓打开。
    那根本就不是灵界之门，而是直接通向死亡的，冥界的大门。
    这样的场景在教堂中重复了无数遍。
    “死神…他是死神吗？”模糊不清的哀嚎声响起，已经有人开始胡言乱语了。
    伴随着心中的恐惧越来越重，他们逐渐能够看到捆在自己身上那巨大的，虚无的铁链。
    他们被锚定了。
    那位年轻的船长将扬帆起航，被死神海拉眷顾的，由亡者指甲建成的白船——将把他们拖向地狱。
    王锦并没有从六芒星那里学来太多强力的深渊魔法，他一共只学了三样东西。
    偶尔当做小把戏使用的，在一定范围内远程激发的“无声爆炸”。
    没有任何攻击力，仅仅能让人确定方向的“深渊之锚”。
    以及杂糅了各种武道招式的，相当可疑的“一招半式之书”。
    因为王锦学的东西太弱，社畜魅魔甚至没好意思要报酬，只是拎走了几条鱼。
    六芒星并不清楚。
    “无声爆炸”的远程控制技巧，能让“深渊之锚”大大加强，哪怕邪教徒死亡，冷冽者从他们尸体里钻出来，也能通过微操继续定位。
    而从“一招半式之书”里学到的招式，有一部分则很适合以伤换伤，一击毙命。
    三样看似不相干的东西组合在一起，刚好能抵消掉守门人秘钥的副作用。
    那件原本限制颇多的物品一跃而上，成了比二十面骰强大数倍的禁忌之物，必杀之局的【key】——钥匙，也是关键。
    王锦缓缓闭上眼睛。
    漆黑的视线中是无数血色亮光，他选定其中一个，做了个握刀的动作。
    能够锚定的范围是五十米。
    这五十米之内，是独属于王锦的领域。
    修女长的无头尸体缓缓抽动两下，半透明的魂灵睁开眼睛，眼中是对王锦的滔天恨意。
    “我要——”
    “死！”雄狮般的怒吼从身后传出，修女长的身体一顿，猛然转过头。
    枫红色唐刀以恐怖的速度斜斩而来，连成片的残影仿佛坠落的苍云。
    少年眼眶四周的血管要炸开般充着血，作为推动的无声爆炸吹起他的头发与衣角，双眸之中闪烁着凌厉的杀意，如同两盏血灯。
    萨摩示现流·狮子示现！
    那一瞬间，她几乎以为是只真正的血狮手握刀剑，从天而降。
    示现流，是最适合人斩使用的流派，引以为傲的便是这具有恐怖破坏力的大袈裟斩。
    对手进攻便以伤换死，对手格挡就连着他的刀一起砍进脑袋里。
    这是一击必杀的招式。
    在这样的攻击面前，任何手段都来不及施展，就连惊呼都只停留在心中。
    从右肩到左肋，修女长的身体就这样缓缓裂开。
    出现在身后的王锦伸手捂住她的嘴，霰弹枪顶住后心。
    嘭！嘭嘭嘭！
    每开一枪，修女长的上半截身体就会跟着颤动一下。
    弹夹清空之后，那里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从脖子向下的部分几乎成了肉泥，裂开的脑袋也无力地垂了下来。
    修女长或许很强，可她在王锦面前什么都来不及用。
    王锦松开手解除压制，修女长缓缓消散。
    他不能理解，为什么有人醒来之后不是第一时间跟凶手拉开距离，而是张嘴怒骂。
    更年期吗？
    “这复活甲给你都浪费了。”王锦吐了口嘴里的血水，仰面向后倒去，再次沉入灵界。
    ——
    砰砰砰砰砰砰！
    红桃扣动扳机的速度很快，她没给男人留出任何反应时间，更没给自己留出思考时间。
    高速搏杀的情况下，想的越多错的就越多。
    甚至不需要查看男人的具体情况，红桃在长椅间两个弹跳冲了上去，从腰间抽出三棱军刺。
    垫步，上撩，袈裟斩！
    同样是示现流，力大势沉，满含着愤怒与仇恨。
    风衣被刀刃撕裂，寒光闪烁间，红桃眯起眼睛。
    当！
    金属交错着相撞，巨大的力道让红桃右手发麻。
    面前升起的是柄大马士革砍刀，厚重而结实，靠前的重心能让挥砍带起恐怖的力道。
    红桃退后两步，变换了架势。
    她知道这不是能够一击必杀的对手。
    军刺从正握变成了反握，攻击从横扫变成了点刺。
    仿佛毒蛇吐信，一下又一下从她的风衣下摆中钻出。
    男人踏步向前，挡住第一次攻击之后，他取得了主动权。
    哪怕是砍刀，依旧能从他的动作中看出流派。
    平青眼，向振击，引早足，燕斜剑。
    标准的天然理心流，与示现流刚好相对，讲究随机应变的持久战。
    “不对！”红桃眯起眼睛。
    她调查过男人。
    哪怕没经过系统训练，老牌怪谈工作者的刀术也都会偏向示现流，毕竟没人会跟怪谈纠缠。
    更何况他用的是砍刀，不可能是这种流派。
    不对劲。
    念头刚刚升起，身体便已经行动了——红桃本就打算这样做。
    她动了动藏在风衣下的左手，以及那只手上握着的左轮手枪。
    瞄准，击发。
    巨大的口径带来了恐怖的破坏力，贴身的情况下，男人不可能再挡住了。
    被折刀切碎的子弹依旧轰进了他的左肩膀，血流如注。
    “特制子弹，淬过毒的。”红桃向后退了两步，“你已经死了。”
    “啊…他妈的。”男人吐了两口黑血，缓缓倒了下去。
    空洞的眼中倒映着那张化着浓妆的脸，他似乎在仔细辨认着什么，可惜红桃已经将三棱军刺钉进了他的眼眶。
    他没认出红桃，直到死去都没有。
    “愉快的复仇啊。”红桃甩了甩三棱军刺。
    很奇怪，心里没什么特殊的感觉。
    自己调查了那么久，练习了那么久，千里迢迢来到这里，
    感觉像是杀了个陌生人。
    仔细想想也是…从很小的时候就没见过了，想杀他也仅仅是执念而已。
    怪不得都说复仇是愚蠢的东西…
    呼！！
    冷风呼啸，汗毛倒竖，红桃猛然睁大眼睛。
    她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身旁飞了过来，余光扫过，
    那是枚闪烁着深蓝色光芒的炮弹。
    该死！来不及了！
    红桃拼命向着远处扑出。
    砰！
    爆炸撕裂了那厚重的混凝土，硬生生在上面开出了巨大的缺口。
    “死！”
    阴影中的男人猛然后退，王锦的狮子示现砍断了他几根手指，被红桃干掉的尸体则迅速消失不见。
    “一二三！”
    王锦大吼一声，三名女孩从破损的墙壁中冲了进来。
    后手之一，正式上场。
    ——
    “还能动吗？”灵界之门在身后缓缓合拢，王锦喘着粗气。
    “咳…咳咳…噗！”红桃用力吐了口血水，努力撑起身子，“嗯。”
    提前发现异常让她的反应快上了一瞬，爆炸并没有直接把她杀死。
    左腿被炸断了，只剩下一点皮肉连在一起。
    她从兜里摸出污染沉淀剂灌下去，看了看已经分辨不出方向的王锦，抓过他的手按住伤口。
    王锦明白了她的意思，绿神气息发疯般涌了过去。
    面色苍白的红桃咬紧下唇，微微颤抖着。
    “主教已经变成冷冽者了，我帮不上你太多。”王锦迅速分析着战况，“一二三会帮你分散注意力，尽量和她们配合。”
    他站起身，看了看胸前已经变成深灰色的血迹。
    自己快要被灵界同化了。
    结束领域之后，自己就是个分不清方向看不清动作，只能凭借本能冲向锚点的瞎子。
    要速战速决。
    “嗯。”红桃什么都没说，这时候搞什么‘你先走’或者‘不好意思连累你’那一套，只会显得矫情而愚蠢。
    有话杀完人再讲。
    枪管上铭刻着红色文字的手枪在红桃手中旋转两下，她将枪膛靠近一旁的尸体。
    尸体剧烈抖动，红色文字爬上那没有温度的皮肤，难以言喻的悲伤情绪荡漾开来。
    “『阿多斯』！”泪流满面的红桃握紧枪柄，瞄准男人所在的地方。
    轰——
    炮弹再次从刚才的地方飞出，红桃扣动了扳机。
    子弹旋转着钻出枪管，跟炮弹狠狠撞在一起，将它在空中引爆。
    几乎是同时，红桃抽出左轮，瞄准目标。
    “『波托斯』！”
    红色文字在尸体上消失，仿佛烙铁那样，伴随着焦糊味一点点在红桃手臂上刻出痕迹。
    她那条手臂开始形变，像是在被巨石反复碾压，抛砸。
    红桃的五官都有些扭曲，显然是经受了巨大的痛苦。
    她咬紧牙关，扣动扳机。
    炙热的红线以枪管为起点，直直连向远处的黑暗之中。
    金属炮架摧枯拉朽般被摧毁，衣角呼啦作响，有什么人在墙壁上一弹而起，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