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牧整个人都麻了。
    明明他已经做的，以及即将要做的事，和郁正元想的完全是两码事，但在对方嘴里，两者却意外地重叠在一起，并且严丝合缝得很。
    若不是在一次次轮回中，早已建立了牢不可破的自我认知体系，他都要被对方说服，以为自己真的是一名来自境外组织的间谍了。
    蓝牧苦笑一声：“好吧，如果我是间谍，你觉得什么样的间谍，会采用这么高调并且异想天开的方式？如果我真的是间谍，并且成功得到你们的信任，你们会因为我一句话，就杀掉某个科学家，或阻止某位官员上任，甚至去干涉他国？”
    “谁知道呢？”
    郁正元道，“在情报领域，最不缺的就是想象力。从一战到现在，比你更高调、更不可思议的都大有人在。
    许多时候，你会觉得领导做出的决策怎么这么脑瘫，只要是一个正常人就不会这样蠢。但事实上，他们不是蠢，如果蠢也不可能坐到自己的位置，他们只是被一些虚假的信息给包围、误导了。
    我猜测，你们能想出这样异想天开的办法来影响、渗透我们，背后肯定有一个更加庞大的计划，包括摆在明面上的你，也只是这个计划中的一环。
    在你想办法取得我们信任的同时，可能会有甚至已经有更多人潜伏下来，只等关键时刻一到，就放出一些虚假的信息来配合你，对我们进行误导。”
    啪啪啪啪！
    蓝牧忍不住鼓掌，嘴里也毫不吝啬地夸赞道：“厉害！厉害！听你这么一说，我都觉得我自己应该是间谍了。好吧，既然你这么容易就识破了我们的计划，那我是不是要恭喜你了？”
    谁知，郁正元竟摇摇头，道：“以上都只是我的猜测，事实如何暂时还不能下定论。你刚才说，我这么容易就识破了你们的计划。这有些不正常，如果你们真的制定了一个庞大的计划，还有条不紊地做了这么多事，比如火灾，还有那几家公司的业绩预报，却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那你们的真正计划，是不可能这么容易就被我识破的。”
    蓝牧：“……”
    好家伙，自己坦诚相告，对方说自己是间谍，自己因为解释不清，气得干脆说反话将间谍的身份认下，对方反而不信了。
    这来来回回的，说真话不信，说假话也不信，主打的就是一个情报人员的基本素养——多疑。
    就在蓝牧无语之时，郁正元又开口了：“说说，你说的‘可悲的未来’，还有来自《非人类基因统合体》是怎么回事？”
    蓝牧讶然：“你不是不信吗？”
    郁正元：“信不信是我的事。我可以不信，但你不能不说。等你把你知道，或者说你想让我们知道的说完，我们自然会评估里面有多少可以相信，有多少可以试着相信，又有多少不值得一信。”
    “好吧。”
    蓝牧点点头，有气无力道，“之前我已经说过，我叫蓝牧，是小说《非人类基因统合体》的主角……”
    被郁正元搞得心态有点崩的蓝牧，缓缓地将《非人类基因统合体》的原作内容讲了一遍。
    虽然他语调平稳，讲得毫无波澜，但还是得到郁正元的认可：“你讲的内容，倒是比原作要精彩得多，看样子你真是他的铁粉，连同人都花了这么心思。”
    蓝牧瞥了郁正元一眼。
    郁正元不再言语，示意他继续。
    蓝牧这才继续说道：“我在杀了作者后，本以为自己可以就这样在现实世界生活下去，用一个真正的人的身份，而不是一个被其他人操纵的npc。谁知，就在我敲下‘全书完’三个字的一瞬间，整个世界天旋地转，我又回到了幻想世界，包括时间，也回到了故事的最初。”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等郁正元消化得差不多了，才继续说下去：“一开始，我以为是作者不能杀，毕竟他都能创造一个真实的幻想世界了，在身上绑定一个只要自己一死世界就会重启的buff，也不是不能理解。”
    然而，后来的经历让他否定了这个猜想。
    因为在接下来的几次“轮回”中，不管他杀不杀作者，甚至接不接触作者，到了时间世界都会重启。
    而且，在几次轮回中，不管他怎么试探，作者都没有上一次“轮回”的记忆，整个世界只有他能保留之前的记忆。
    “你知道这种感受吗？”
    蓝牧猛的抬头，直视郁正元眼睛，“它就像一个漫长而清醒的梦，漫长到仿佛永无止境，清醒得我明明知道这是一个梦，却无论如何都不能醒过来。如果非要形容，我觉得只有遭遇过‘鬼压床’，或者当过植物人的人能理解一二。事实上，直到现在我都有些怀疑，我其实是一个植物人，眼前的一切，包括你，都只是一个永远醒不过来的梦。”
    “植物人？”郁正元一楞，本以为对方说自己是小说里的人物就够离谱了，没想到还有进阶版，从小说人物进阶到了植物人。
    蓝牧不用看郁正元的神色，就猜得到对方不信，当即笑了笑，继续道：“本来我都绝望了，每次轮回都像例行公事一样，只是随便走个过场，然后安静地等待世界重启。但这次……”
    说到这里，他忽然神色一振，一扫之前被郁正元搞崩心态时的颓唐：“这次和以往任何一次都不一样，我竟然在世界重启后没多久，就提前来到现实世界！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不单意味着我有更多的时间去调查真相，阻止世界再一次重启，还意味着这一个梦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当一个植物人的梦境发生变化，那就意味着他的意识更加活跃，离清醒过来更近。
    但是，现实世界不是幻想世界。在幻想世界，我只要按部就班，就可以变得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可在现实世界，我实在太弱小了，能做的事情非常有限，凭我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可能产生足够的刺激，让这个植物人清醒过来的。”
    “所以，你想到了我们？”听到这里，郁正元终于知道蓝牧的目的，虽然这个目的暂时还不知道是真是假。
    “是的！”
    蓝牧坚定地点点头，“我一个人的力量有限，但以一个国家的力量，未必不能制造足够的刺激。现在，我已经把真相摆在你面前，你是愿意继续这样浑浑噩噩地活在梦境中，等着哪一天植物人被放弃治疗，所有人都和梦境一起化为虚无，还是加入我，不惜一切代价将梦境打破，让植物人清醒过来，回到真正的现实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