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非在病房里照顾了风里希14天,14天以来,风里希的病情毫无起色。
荆非也从一开始的手足无措,变得愈发熟练。
早上,他边为风里希擦拭身体边叫唤:“妈,起床了,太阳都晒屁股了。”
擦拭完身体后,他来到医院楼下,接过云雪带来的早餐。
自从第三天医生说风里希需要更有营养的食物后,荆非便拜托云雪做好有营养的三餐送来。
这本是他自己家的事,就算云雪拒绝,他也不会对云雪有任何埋怨。
但云雪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并贯彻至今。
荆非转身就想离开,云雪叫住了荆非:“荆非,让我代替你照顾里希阿姨一段时间吧,你的精神状态好差,我怕再这么下去,你也会病倒。”
荆非心里差点把“好”字脱口而出,可到嘴里却变成:“没事的,我已经慢慢习惯了,你肯每天帮我送三餐已经帮我很大忙了。”
云雪的父母还没找到,他不能再让云雪承受多一份跟他一样的痛苦,也不想让她看到自己母亲现在的样子,如果可以,他希望她们俩再见的那一天,风里希能和以往一样,开口叫一句:“小雪。”
回到病房里,荆非去厕所洗了把脸,看着镜子中映出自己此时的模样,面无血色,凹陷的黑眼圈填满了疲惫,两只眼睛早已没了色彩。
难道自己之后一直都要这样?
在这看不到尽头的道路里,一步都不能动弹?
想到这里,荆非内心的恐惧像一只怪物般张开血盆大口向他奔来,他跑,它追,它越来越近......
这股恐惧他压抑了无数遍,可每过一段时间它都会卷土重来,并愈发巨大。
荆非再次开启水龙头,把冷水拍打在脸上,冷水的凉意让他暂时把各种想法抛诸脑后。
他回到病房里,为风里希擦拭身体,喂食,喂药,按摩。
做完这些之后,他打开属于他的那份早餐。
云雪做的早餐一直都很好吃,但他希望他吃饭的地方不是在这里,不是这样一个心境。
妈,你如果能听到,做出点反应好吗?
荆非嘴里咬着筷子,目光死死地盯着病床上的风里希。
良久,依旧一动不动......
晚上,医生过来告知荆非,护工人手充裕了,可以安排一个护工单独照顾他的母亲。
如果荆非不放心也可以继续留在这里协助,但医生建议荆非回去,因为他还是个学生,需要上学,如果病情有最新进展,医院会通知他。
荆非脸上露出非常为难的表情,却点了点头,说:“好。”
仿佛他内心深处一直在等待着这一天......
再次回到学校,和他关系不错的同学纷纷过来询问他请假这么多天干嘛去了,但他不想说,都是搪塞几句。
在学校的日子,远比在医院要轻松多得多,他明明应该觉得舒畅才对,可他脸上挤不出一点笑容。
他不知道自己选择放弃留在母亲身边,是不是做错了,但他没有再次回去的勇气。
时间一天一天的流逝,半个月过去了,2092年9月30号。
医院打来了电话,他不敢接,拿着手机的手在颤抖,他似乎能知道这通电话要告诉他什么。
最后,他还是艰难地按下了接听键。
来到医院,再见已是冰冷的尸体,荆非靠在墙边,泪水决堤而出,他泣不成声,连那一句“妈”都无法完整的叫出。
墓前,荆非无比后悔,如果自己当初坚持下去,一直照顾风里希,也许她就不会死。
自己为什么要放弃?
明明这是最不应该放弃的一件事!
如果能再回到那一天,他一定不选择逃避!
妈,你在下面一个人会寂寞吗?
我来陪你吧。
他拿出从家里带来的刀片,抵在自己的脖子上,手在颤抖,明明活下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他却迟迟不敢动手。
这时,他的脑子里传来一声催促:“划下去!”
“不用你说!”
荆非用力一划,剧烈的疼痛让他被心中的恐惧吞噬,他不怕死,但怕痛。
不......他知道自己就是怕死。
“用力!”
“你闭嘴!”
“啊!!!”
荆非破声大喊,用尽全力将刀片摁入伤口,用力一扯,顿时,鲜血流淌,他每一次呼吸都仿佛置身于滚烫的火炉中,他想抓住什么,可眼前一片漆黑,能抓住的只剩虚无。
他倒在血泊中,睡了过去......
“呵~呵~呵~呵~”
荆非猛地睁开双眼,他捏住脖子,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的眼前,是一双双聚焦过来的视线......
荆非面前,一个拿着语文书的中年男子正跺着脚看着他:“荆非,每次上我的课都睡觉,我讲的课有这么差吗?”
荆非没有回话,巡视四周,确实是自己的班级。
现在正在上课?
自己不是死了吗?
荆非拍了自己一巴掌,会痛。
这不是梦?
“你别以为扇自己一巴掌就没事了,好好认真听课,下次再睡觉就罚你把全校厕所扫了。”
“好。”
荆非点头后,老班没再深究,荆非呆呆地望着黑板,这幅景象似曾相识。
既视感?
还是说自己穿越回来了。
如果真是穿越回来了,那么接下来......
“铃铃铃!!!”
“铃铃铃!!!”
“铃铃铃!!!”
“九州市内各处出现怪物,请市民即刻前往地下避难所避难!”
“九州市内各处出现怪物,请市民即刻前往地下避难所避难!”
“九州市内各处出现怪物,请市民即刻前往地下避难所避难!”
8点05,警铃声大作,发生的事和之前一模一样。
接下来,老班指挥全班同学逃离,说的话也跟之前完全一样。
来到避难所,荆非便开始倒数时间。
8月28下午2点30,避难所大门开启。
走出避难所,老班带着迫切的表情向他走来,压低声音说:“荆非,你妈妈进医院了。”
荆非这次,没有慌张,淡定的回应一句后,便前往医院签署文件。
两天后,荆非再次来到病房,照顾他母亲。
这一次,无论多痛苦多难熬,他都坚持了下来。
终于,2092年9月30日,这一天来临时,他的内心在期盼自己母亲能醒来,即便还不能醒来,也依旧维系着生命。
可监测仪中律动的条纹,从波浪变为了平川,不再有任何起伏。
墓前,荆非手里的刀片,毫不犹豫地割开了自己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