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时分,突然天亮了。
不过就算天没亮,泰安花苑的人大多也睡不着,因为肚子饿啊!
此刻地下车库门前聚集了不少人,大多是精壮汉子,一个个嗓门响亮,情绪激动。
“周书记,你能不能别这么怂?再去找找李铭有什么好怕的?他们那边肯定有吃的!”
“是啊,就算他们有枪,但比起活活饿死,我宁愿被子弹打死!”
“你就给个痛快话吧,到底带不带这个头?不带的话,咱们自己干了!”
周文华蹲在不远处的一块石头上边,默不作声。
他现在很后悔为什么要当这个居委会书记。
早知道现在大事小事都要自己来解决,而且动不动就劈头盖脸的辱骂甚至拳脚相加,当初就该辞了这份工作。
这时,外面忽然跑来一个半大少年,正是周文华的孙子周全。
到了跟前在他耳边轻声说道:“爷爷,我刚才在路边看见隔壁避难所的人都出去了,队伍排得老长,也不知道去干嘛!”
周文华一愣,抬头看孙子:“真的?”
“嗯!”
“这大半夜的,他们不睡觉要去哪儿?”
周文华想了想,突然站起身喊道:“行了,都别吵吵了。隔壁避难所似乎有什么动静,都跟我去瞅一眼!”
众人一听,立马跟在后边向外跑去。
刚走出小区门口,远远地就看见公路上有一条长长的队伍在行进。
等再近一点便看清楚,都是避难所里的人。
周文华一溜小跑到了路边,拽住一个人的胳膊,问:“你们这是要上哪儿去?”
那人认得周文华,笑道:“去上级机关的避难所。”
“上级机关?他们是要发放救灾物资吗?”周文华脸上露出惊喜之色。
“应该是吧。”那人点点头,“不过具体什么情况我们也不太清楚,李主任就要求身体强壮还能走路的跟他一块去。”
“李主任人呢?”
“他和涂伟还有刘建生坐吉普车先走了,走得挺急的。”
周文华一拍巴掌,“太好了,这下咱们都有救了。对了,上级机关的避难所在哪儿?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就在机关办公的那片地儿,具体位置李主任没说,反正到那儿应该就看见了。”
周文华眼珠子转了转,掉头向自己人那边跑去,到了跟前吩咐:“快,回去把各家各户的人都叫起来,然后跟着他们一块儿去上级机关的避难所。”
“靠,上级机关还有避难所?”
“你他妈傻啊,我们都能躲地下车库,上级机关难不成在外边送死?”有人骂!
“那他们那里是不是有救灾物资?”
周文华点点头,“我感觉应该有,要不然李铭也不会带那么多人过去。”
“行,咱们这就回去叫人,救灾物资千万不能让李铭他们独吞了!”
“对对,赶紧的,这次不能再吃亏了!”
“妈的,把家伙事儿都带上,闹不好又得干一仗!”
周文华把自己孙子拉到一边,小声吩咐:“回去叫你爸妈,把值钱的东西都带上,咱们大概率不会再回去了。”
“爷爷你呢?”
“我先过去探探情况,到时候会来找你们的。”
说完话,周文华拔腿就跑,速度飞快!
这家伙年轻时是个长跑健将,现在快六十了依旧很能跑。
不过地上坑坑洼洼的其实很容易崴脚受伤,但不知为什么周文华的脚步总是能踩到没有危险的地方,所以没一会儿工夫,他就远远地跑到队伍前边去了……
……
冷库门外,看着里面层层叠叠的冷冻尸体,李铭长久伫立,目光呆滞。
他身后的陶晓琳忽然呕地一声,转身狂吐起来。
涂伟和刘建生紧皱双眉,眼眶通红……
“妈的,那个王八蛋尸体在哪儿?我他妈去剁个一万遍!”刘建生忽然抽出狗腿钢刀,大声吼道。
“早就被我剁成碎片了。”涂伟摆摆手,意思你别去了。
“不是还有个保安么,我剁他去!”
“妈的,你对死人发泄有毛用?”涂伟瞪了他一眼,然后冲李铭努努嘴,因为李铭正缓缓跪下,冲着尸体堆开始磕头。
咚咚咚!
一连十几个头磕下去,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
刘建生慌忙过去拉住他,“李主任,小心把头磕破了,李……”
怎么拽都拽不住,赶紧回头叫涂伟,涂伟只好上来帮着一起拽,但还是拽不住。
眼看李铭的额头就磕破了,鲜血溅了一地。
这时,陶晓琳直起腰抹了一下嘴巴,然后两眼死死地瞪着李铭,突然一个健步冲了过去,一把抓住了他的头发。
“磕头有屁用,你父母活不过来的!”她疯狂大吼,神情无比狰狞。
“你还是个男人的话,就抬起头直面这一切!不然,你这根顶梁柱倒了,我们以后还能靠谁?”
“我不是顶梁柱……我不是……”
李铭用力摇头,脸上鲜血和泪水横飞,他忽然转身抱住陶晓琳,嚎啕大哭:“我爸妈死了……我没有亲人了……”
陶晓琳也哭了,她将李铭用力搂进怀里。
“我以后就是你的亲人……是的,我是你亲人,永远的亲人……”
涂伟和刘建生对视一眼,缓缓松开了手。
这时,外边传来脚步声,扭头看去,是避难所里跑得最快的几个人到了。
刘建生举起刀指了指,那些人立马站住脚步。
涂伟则把冷库的大门关上,然后凑到李铭耳边轻声说道:“人都快到了,你……”
李铭在陶晓琳怀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此刻终于停顿了一下,忽然抬起头,目光有些茫然地看着涂伟,问道:“我爸妈……有没有留下遗言?”
涂伟缓缓摇头,“但我知道凶手杀人的动机就是不想他们把救灾物资分给灾民们,所以……这应该就是你父母的遗愿。”
李铭的目光垂下,良久,忽然又重新抬起头来。
这一刻,他的目光已经不再迷茫,而是充满了坚定和无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