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庶王闻言垂下眼眸,视线不经意间与坤沙隔空撞上,电光火石间两个人都感觉自己仿佛窥探了对方不得了的隐秘。
但是只是交错一瞬就移开了。
众人没有在意两人的眉眼官司,就在此时两个侍卫押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这男人此时灰头土脸,身上的衣服还有被火烧过的痕迹,单是看他都能知道昨夜粮仓的大火有多么严重。
男人精神恍惚的被身后的两个侍卫按跪在地上。
“巴丹见过大可汗!”沙砾般的声音粗糙无比,男人垂着头,即便如此旁人依旧能感觉到他低沉的神情。
“巴丹你可知罪。”岱钦的声音听不出起伏,不仅没有动怒甚至还有一些几乎冷漠的冷静。
就是这样的沉稳的声音却像是来自地狱的魔音。
“巴丹知道这次粮仓被毁罪无可赦,但是还请可汗给巴丹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让我亲自捉到贼人!求可汗成全!”
巴丹说着就‘梆梆梆’的给岱钦磕头,他不说话就一直磕头,沉闷的声响在大帐中环绕,让人莫名觉得头疼。
众人沉默间,巴丹的额头已经猩红一片,殷红的鲜血顺着额头缓缓流下顺着眼睑淌在他的脸颊上,那样子狼狈中又透着一丝诡异的狠辣。
就连左庶王看了都心里一惊,他只是知道这小子不是个孬种,可是没想到却是个狠人,连自己都下得去手。
坤沙面色如常,像是束手旁观,可是眼神却不着意的在左庶王跟这个巴丹身上来回游移,不经意间眉峰微蹙,他现在还真有点看不懂这个左庶王了。
谁不知道这个左庶王别看平日里跋扈了些,可是要说这些人里最爱惜羽毛的人就是他。
要是说这人监守自盗那就是白日做梦,他得是多想不开才能做出这么一件蠢事?
除非这人一直都是扮猪吃老虎。
可是当坤沙看到左庶王隐晦的默默擦头上的冷汗,眼中尽是对可汗决策的担忧时,坤沙悬着的一颗心才稍稍放下,他就说,没有一个人能将自己伪装得这么密不透风,要是这左庶王真是这样,那才是真的可怕。
“你想本汗给你将功赎罪的机会,好,那本汗就先问问你,这火到底是怎么起来的,你既然一直在负责巡防,那么为何还能让火全部烧起来才去救火?”
“巴丹,我想你应该给本汗一个合理的解释。”
巴丹一听岱钦还能听自己解释那么就证明自己跟兄弟们还有生机,昨日事发他跟几十号兄弟都被控制起来了,现在他们还被关在牢房里等着自己去救他们。
可是这件事实在是太大了,别说救他们就是自己都是命悬一线,本来在进来时他已经做好赴死的准备,只要能用这条命救下兄弟们那也算是死得其所,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这样想着巴丹心中的慌乱渐渐消失,久久不能回神的头脑也慢慢变得清明,他知道自己的机会只有这一次,若是错过了他将再也见不到大可汗,甚至是明天的太阳。
这样想着巴丹看向岱钦的眼神也更加炙热,岱钦眼神深邃,漆黑的眸子扫过众人形态各异的表情,暗自观察每个人的表情,他总感觉这事跟在场的人有分不开的关系,如今大战在即却出了这样的事,而且粮仓具体的位置只有在场的人知道,到底是谁泄露出去的,岱钦的拳头被捏的嘎吱作响,他没想到竟然在自己眼皮底下出了叛徒!
左庶王虽然低着头,可是却能够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那道视线有多么强烈,那感觉就像是能把自己生吞活剥了。
“大汗,我们总共分成了四支队伍,轮流巡视,每隔一个时辰交接一次,夜间也是轮流休息。”
“巴丹知道粮仓的重要,所以不敢忽视一刻,可是昨日就是换岗的功夫,这火就起来了,等我们反应过来已经晚了,整个粮仓都是熊熊大火,根本扑不灭啊!”
“弟兄们一个接着一个从河边打水,可,可那只是杯水车薪……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整个粮仓变成一片火海……”
巴丹说的声泪俱下,双眼通红的样子根本做不得伪,岱钦狭长的黑眸眯了眯,眼中的疑惑一闪而逝。
这个巴丹不像是说了谎,可是只在换岗的那一会儿功夫究竟是谁竟然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把火引向了粮仓?
难不成还真有神鬼莫测之事?
岱钦思索着眉宇间不知不觉就沾染了一丝嗜杀之气,手上的戒指被摩挲着泛着森然的寒光。
“兀兹代怎么看?”
右庶王?
大家伙这会儿听见可汗提起右庶王的名字先是一愣最后就是深深的迷惑,右庶王早就被大汗忽视了,一个失宠的人怎么会又被提起?
原来兀兹代本是岱钦最得意的心腹,只是五年前征伐乌塔时不同意斩尽杀绝,遭到了大可汗的厌弃,从那时起右庶王的名字就渐渐消失在王庭里了。
即便他还能一起同众人议事,但是大家也都习惯将他视作无物。
可是现在可汗竟然提起了消失已久的名字,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想到这众人看向坐在角落里的人眼神中也多了一丝审视跟打量,有人是戒备,有人是计较,总之尽是待价而沽之徒,而处在漩涡中心的兀兹代就自然许多,只见他淡定的放下手里的杯盏,捋了捋胡须,单手抚在胸口朝上首的岱钦施了一礼,现在的兀兹代眉宇间已经再不见五年前的肆意不羁,如今的他就像是被反复淬火锻造的钢刀,沉稳中透着难以言喻的刚毅。
只是眸子里再没有了从前的炙热,“大汗,我认为当务之急还是考虑北疆今年冬季该如何度过,那个粮仓已经化为了灰烬,我们这些人就算要追究真相也要先将粮食的事解决了再说不迟。”
左庶王闻言眸光一闪,眼神中似乎还有一丝意外,不得不说他曾经最讨厌的人终于说了一句他爱听的话。
难道这头犟驴转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