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让老大参与国事决策?这么着急吗?”马皇后没说自己的意见,倒反问一句。
“倒也不是着急。眼下标儿婚姻大事已定,所谓成家立业,是该考虑的时候了。另外,咱本来以为标儿自幼由先生、夫子教导,难免书生气重,面对一众叔伯辈的骄兵悍将,没有足够的威信。”朱元璋放下茶盏,继续说。
“可自从上次昏厥醒来,标儿似乎发生了不小的变化,多了些坚毅,几次谏言还算不错。所以,想让他早知国事,趁着咱还在,能够压服那帮老弟兄们,帮他把一切都理顺了,也就放心了。”
马皇后放下手中的女红,点了点头,说:“陛下所虑不错。但标儿刚刚成婚,我看还是先得子嗣为重。要是国事繁巨,以老大认真的性子,可能就顾不上了。”
朱元璋看着马皇后,笑道:“不至于吧。想当初,咱也很忙啊,不也没耽误嘛,闺女儿子生了一大群。不过,咱会叮嘱他的,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早点儿给咱生了嫡孙,我大明千秋万载,后继有人。”
“这是最好不过了。那陛下是想让太子兼任中书令?”
“是啊。前元就是如此,中书令对朝廷事务总负责。不过,眼下大都督府的事,咱还不能放心交给他,毕竟他没带过兵,没打过仗。兵者,国之大事,不可轻忽。”
“臣妾对中书令也有所了解。汉初由宦官充任,魏晋以后逐渐转为外臣担任,位列人臣之首,总领天下。自宋以来,却多为虚职,荣誉头衔,至前元才以皇太子兼任中书令。”
“是这么回事儿。妹子有何疑虑?”见皇后说得头头是道,朱元璋不免疑惑。
“也就是说,大多数朝代,中书令都是以人臣充任,惟前元例外。陛下若是效仿,岂不是将太子储君放在臣子的位置上。那储君是君还是臣?”
“这个嘛?”朱元璋一时语塞。
“既是总负责,那么无论哪里出现了有亏职守的事,中书令都要承担责任,受到或轻或重的处罚,以警示百官。若是普通臣子也就罢了,偏偏是皇太子兼任,岂不是打击了储君的威信,长期以往,必定威严扫地。”
“再者说,皇太子以储君的身份兼任中书令,成了陛下和群臣之间的缓冲,替百官承担过错。时间久了难免心生不满,也许前元皇帝父子不睦,与此也有些关系。若是陛下跳过中书令,仅仅处罚涉事官员,又有偏袒之嫌,有伤圣德。”
“那你的意思是?”
“太子是储君,将来的天子,陛下要培养历练,当以天子之事任之,怎可自降身份,与朝臣混为一谈。”
“这个嘛,是这么个道理。咱还得好好想想。”听了马皇后的话,朱元璋没了主意。
“事关者大,望陛下三思。反正让老大去给他们背黑锅,绝不可能,你趁早绝了这个心思,否则还不如老老实实在东宫,多生几个孩子呢!”马皇后坚定地表达了自己的立场,甚至有些威胁的意思。
朱元璋对此并没有生气,反而赶紧放低了姿态:“行,咱知道了。不让太子兼任中书令还不行嘛。你看你,生什么气啊。”
马皇后拿起一旁的女红,继续做了起来,朱元璋一边喝茶,一边琢磨该怎么办。没想到,他这一琢磨就是好几个月。
差点儿成为背锅侠的朱标,对此全然不知,正和常秀聊天、讲故事呢。入夜之后,朱标努力造人,反正以他的身份,不愁养不起,再多也都不是问题。
指挥万德一行人于七月十五到达京师。先前,礼部循着宋太祖乾德三年蜀主孟昶投降的旧例,安排了请罪-跪拜-赐衣冠-再拜等一系列的流程。朱元璋认为明升与孟昶不同,孟昶掌国政,而明升年幼,政多出于臣,因此免了请罪的环节,上了降表也就是了。
仪式在奉天殿举行,明升跪上降表曰:“乾坤正一统,知天命之有归;日月仰大明,抚华夷之无外。万方丕冒,四海同欢。钦惟皇帝陛下,功轶禹、汤,德侔尧、舜,运干元不息之妙,寰宇肃清;秉神武不杀之权,生民永赖。收豪杰于纷争之日,施仁义于垫溺之时。景运维新,皇谟丕显,故无往而不克,无令而不从。”
“臣升僻处偏方,懵无学识,既靡窦融先几之智,又乏钱俶达事之宜,见同井蛙,计穷穴兔,揣罪实由于己,启衅用匪其人。自揆愚蒙,冒干天讨,顾闭关之何益?遂开门以来降,迎拜道旁,窃效子婴之系颈,仰瞻天上。敢希孟昶之倾心,谨将军马、钱粮、府库及土地、人民以献。”明升受封归义侯,赐衣冠宅弟居于京师,后遣送朝鲜。
此事朱标也参与了,全程没有任何戏份,他总觉得似曾相识,仿佛发生过。礼毕回到春和宫,他才恍然大悟,之前曹国公大破应昌,俘虏北元宗室重臣,回京献俘,也举行了隆重的仪式。
“啊!买的里八剌!”朱标惊呼。虽说这小子早就被安排进大本堂读书,但是存在感太低。加之朱标隔三差五地缺课,导致他完全忘记了此人。
“买的里八剌是一枚棋子,使用得当,有大用处。不过,要想让其归心,当以诚相待。他年纪和老四、老五差不错,安排他们一起玩儿,更容易交心。读书识字有老五,俏皮捣蛋有老四,哈哈!”想到此处,朱标招呼秦顺,随他去大本堂瞧一瞧。
朱标来到大本堂外,正赶上休息时间。通过微开的窗户向内望去,众人各有所好。年长一些的老二、老三独自一人坐着,老二发呆,老三看书。其他年纪偏小的,也是三两人一伙儿,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先前引进的两个游戏,看样子是退出了潮流,几乎看不到有人在玩儿。
看了一圈,朱标愣是没发现买的里八剌。一方面可能是角度问题,另一方面,朱标对其印象不深,具体长啥样儿都说不上来,只是凭感觉去找。就在他准备放弃的时候,余光瞄到后排角落里有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孩儿,独自一人在摆弄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