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沐九三人回到城南时,已近午时。
走近医馆,她竟看到陆放雅,莫羽和钟伯站在门口等候,身后还跟着一群小萝卜。见她下了马车,他们竟是一窝蜂跑过来,将她围了个密不透风。
孩子们一口一个戚哥哥,把她的心都叫酥了,她唇角扬起一个漂亮的弧度,眼角眉梢都是笑,阳光自她身后倾泻而下,那笑容竟是比阳光都要灿烂耀眼。
看到陆放雅和张太医正聊着什么,她转身从车上拿出了好多礼盒和包裹,先把孩子们爱吃的桂花糖,桃花糕和兔子小熊等玩偶分发下去,孩子们高兴地拿着去远处玩了。
东西太多,莫羽过来和他们一起带回了医馆。只见他怀里抱着三坛桃花酿,喜滋滋地闻了闻,破天荒夸了她一回言而有信。
戚沐九挑眉笑了笑,而后找出给陆放雅的礼物,是一个刻有简单花纹的桃木匣子。打开匣子,靠近里侧的位置放着一个长方形的小盒子,桃木而制,盒身长约五寸,上面雕有一棵桃树,桃树上立着一只凤鸟,那凤鸟通体白色,看着栩栩如生。打开盒盖,里面是一只造型古朴的桃木簪,簪首同样刻有一只凤鸟,簪首与簪身的衔接处有一小截镂空设计。整个桃木簪从远处看去,就像一只白凤栖息于桃木枝上,看着很是清新雅致。
戚沐九看到陆放雅拿着桃木簪安静端看的样子,不知在想些什么,脸上没有一丝她想象中的笑容,这让她有些沮丧。这可是她跑遍了桃花镇所有古董店才淘到的,他竟然...不喜欢么。
是不是太丑了?但她看着还好呀。不过没关系,最重要的是香囊。悄悄看了眼他的神色,似乎没什么不妥,于是她道:“你要是不喜欢这支簪子,可以看下这个香囊,这是我从桃花镇香草街一老伯那里买的,说是祖传的草药配方,对过敏反应有奇效呢。”
陆放雅温润的指腹抚了抚簪首上的白凤,轻轻放回盒子,而后像是如释重负一般,转身对她莞尔一笑,“我很喜欢。”戚沐九总算看到了他的笑容,心下松了一口气,欢快道:“喜欢就好,那你再看下这个。”
说着指了指小盒子左下角一个靛青色的香囊,香囊的布料看着并不名贵,甚至还有些廉价,不过里面装着的却是一些抗过敏的稀有草药。
陆放雅拿起香囊,放在鼻端轻嗅,一股清新而又微苦的味道充盈其中,隐隐有荆芥、防风的药味,虽然微苦,闻着却并不难受,很是舒爽。
戚沐九见他将香囊仔仔细细地系于腰间,面上的笑意也更深了一些,这让她开心万分,“右边的香包里是备用的。那老头也忒小气了些,只给了我这么点,还说什么是药三分毒,不能太过劳心伤神。你可要记好了啊,省着点用。”
陆放雅听着她的唠叨,不由会心一笑,“好,我记住了。”
戚沐九接着又去了钟伯那里,送给他一副护膝,钟伯试了试,穿着还挺合适,过几日天气冷了正好可以穿。
桃花镇那边的三叶草这些天长势不错,牲畜们都很爱吃,戚沐九就顺手采了些回来,给阿花换换口味。在马厩看到阿花时,还真是长胖了,看来钟伯为了让它多产牛奶,还真是下了功夫。
下午时分,戚沐九,张太医和傅乾随陆放雅去了趟疫区。疫区那边的病患已不多,只剩下了一些疟疾患者。见到陆放雅来,那些患者忙起来跪谢磕头,说他是他们的再生父母之类的,陆放雅忙让他们起身,还告诉他们真正救他们的是戚沐九和张太医,众人又要再次跪谢,却被两人急忙制止。
戚沐九看了会儿医案,张太医,孙太医又给每一个病患诊查了一番,一致认为他们已经基本痊愈,只要再继续服药巩固两三日,就能完全痊愈。
在场之人听后都是欣喜万分,两种疫病笼罩起来的阴霾终于一扫而空。陆放雅告诉她,之前在这里的那些医者,在昨日就已经回到城北城中的各处医馆。
“看这情况,我们明日就可以回城北了,对吧?”戚沐九望着蔚蓝的天空,又转头看向身旁的陆放雅。
“对,我们要回去了。水患后的疫情算是告一段落了。”他轻轻说着,仿佛还带着一丝微微的惆怅。
“小荷的事情,有查到什么吗?”
“是岑都尉安排了小荷来这里。”
“岑参么?”
“你也不大相信,是么?”
“倒不是,只是不理解他的动机。”
“是啊,他没有动机,只是在帮别人实现而已。”
“有人利用他在你身边安插了小荷?”
“恩,就为了还一个人情。”
“那个背后之人,就是送你镜湖龙井的人。”
“...”
“他在盛京。是也不是?”
“...”
“你打算怎么处置岑都尉?”
“我没打算处置他。”
“你要让他逍遥法外?还是说,你不把自己的性命当一回事儿?”
“并不是。《佛遗教经》有云:‘渐耻之服,于诸庄严,最为第一。’他既已懂得惭愧,就是愿意真实面对自己之人,而我也愿意接受这种惭愧,当一回有智之人。于他于我,都算是一个修行的机会。”
“你还真是我佛慈悲。”戚沐九有些气馁。
“你这是在...讽刺我?”他不由有些好笑。
“哪敢,我有那么小肚鸡肠么?”
“有,你的脸颊都成小松鼠了。”
“你是在笑话我么?”
“难道不可以吗?”
“哈,陆放雅,你学坏了,是不是莫羽教的你?”这是戚沐九第一次叫他的全名,出乎意料地顺口,只是,他会不会生气?她偷偷瞄了一眼,看到他神色似是怔了一下,而后便恢复正常。
戚沐九决定了,以后一定要管好自己的嘴,毕竟他是一国左相,她再怎么随意,也不能太随意了。就算他不介意,他身边之人,尤其是文武百官或是那些老学究,也会介意。所以,为了你好我好大家好,这次就当是个意外,以后可不能这么轻易说出口了。
“不是。”
“哈,那我又了解到你的另一面了。”
“什么?”
“不仅温文尔雅,还幽默有趣啊。”
“...”他被她夸得有些赧颜了,有夸得这么直接坦荡的么?问题是他听了之后,心里还蛮受用的。看来,谁也不能免俗。
“哈,好了,我们慈悲为怀的大菩萨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对了,我听说太守丁建阳被抓回来了,是吗?”
“恩。这些天已经对他进行了审讯,问出了一些,还有一些,他不肯松口。”
“等明日回了城北,你估计又有的忙了。你来城南以后,城北城中之事是不是岑都尉在帮你打理?”
“恩,很多事都交由他在办。”
“看来我也得做个有用之人了,将来以后若犯了错,说不定还能得你宽恕一二。”
“那你可得努力了。”他心想,你已经很有用了,但我希望你更有用,因为只有那样,你才会有更多的资本去保护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