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身旁之人没再多问,谢思邈才微松了口气。
那有如实质的目光再多盯着他看一会儿,他恐怕就顶不住了。
他将姬冥修一行人的居所安排在距离清风居较远的漱石居,尽量避免二人接触的机会,虽然这样做聊胜于无。
他看了眼夜空中被暗云笼罩的半轮明月,光华朦胧,也不知小黎是否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眼前之人虽举止有度,却也锋芒暗藏,只希望二人之事不要殃及谷内才好。
漱石居书房。
姬冥修端坐于书案,拆解着手中的密信,读到一半,他的唇角似嘲讽般溢出几个字,“还真是主仆情深。”
他现在不禁怀疑,留景严在盛京是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连一个女人的话都套不出来,还真是废物。
远在盛京的景严不由打了个寒颤,再次看了眼关在柴房里的某女,心中鄙视自己的同时,也在担忧着王爷回京后会不会发配了自己。
姬冥修看到一处时不由停顿了数秒,密信中已经确认上次温泉行宫出现的女刺客并非玲玉。
看来还不是完全一无是处。
不是玲玉,那还有可能是谁...
脑海中再次浮现出那晚的情景,指间摩挲,依稀能感受到那滑腻的触感,熟悉的感觉,菡萏殿那洁白微瑕的后背...
有什么答案在脑中倏然而过却又抓寻不得。
一定有什么关键信息是他忽略了的。
姬冥修按下心中不耐,转向一旁的暗卫,“本王回去之前,密切关注京城的动向,特别是皇宫。”
“遵命。王爷,还有一事,属下不知当讲不当讲?”
“哦?”
“三日前,属下路过武威驿站时,无意中截获了来自左相府的密信,好像是写给戚校尉的。”
姬冥修接过信件,看到“沐九亲启”四个字,眸中顿时闪过一道极其危险的光芒。
修长的手指毫不犹豫地拆开信封,他倒要看看二人之间在暗通什么款曲。
然看到信上的内容,姬冥修微蹙的眉眼却渐渐和缓下来,在看到最后时他的眸中甚至闪过一丝意外与诧异。
“戚暮烟的行踪近来查得如何了?”
暗卫似是一愣,忙回道,“半个月前有暗探传回消息,说戚暮烟两个月前被抓回了暗夜门,之后便没了消息,属下怀疑他们多半已经暴露且处境堪忧。”
“暗夜门么...立刻传信给东岳影部的暗探,让他们分一部分全力找人,另一部分即刻折返盛京,沿路探查戚暮烟的下落。”
暗卫走后,姬冥修望着窗外静谧的夜色,不由轻笑出声。
陆放雅,你对她还真是尽心尽力。
西凉署那次恐怕就是他与微生思龙为沈黎砚做的掩护,否则她的身份也不会等到现在才被知晓。
他不知陆放雅为何会如此无条件地帮助沈黎砚,以自己对他的了解,定还有其他缘由。难道是...
呵...原来他也一直想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只不过选了一条隐秘而更为直接的途径。
那就比比谁的速度更快。
本来戚暮烟的作用也只是揭穿沈黎砚身份的一个人证而已,现在也已然完全没有再寻她的必要。
不过暗夜门竟然出动右护法亲自追杀,可见此次的出逃并不简单。
还有就是他的直觉。陆放雅选在这个时候大力寻人,着实有些耐人寻味。
如此看来,东岳皇族与暗夜门定然也存在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换言之,这对龙渊并非一个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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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居内。
戚沐九在庭院中练剑,剑法凌厉,势如破竹,竹叶伴着夜风飞舞于她的周身,似一抹暗夜的魅灵难以捕捉。
一年前,归砚城外的近郊,她也是这般拼尽一切,只为击败侵占西凉国土的敌国首领。
一年后的今天,同一个敌人,同样萧瑟苍凉的深秋,她又能否倾尽全力,躲过对方的清算?
她深知,那次之所以能够侥幸逃脱,完全是因为对方一时不察。
那么现在呢?
西凉质子...
她的双眸凝视远处高直挺立的竹林,用力挥出最后一剑。
弹指间,剑身回旋。剑势收拢间,手中赫然是一把收放自如的玉扇。
冰凉的指尖紧握着手中的温润,她目视前方,一双眼眸亮如星辰。
她不会输...
翌日一早,戚沐九便背了个药篓进了沁幽山。
深秋时节,毒虫猛兽已不多见,偶有一两只小兽出没山林,为即将到来的冬眠储存食物。
刚刚串出来的小兽让她想起了球球,也不知它和玲玉在盛京过得好不好。
凌晨收到宁尘回信,他与玲玉暂时安全,只不过玲玉现在被困秦王府,两人一时半会儿无法取得联系。
以玲玉对她的忠心,她不担心她会吐露自己的身份。
她担心的是,父皇能否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选来替代她,毕竟姬冥修没那么好糊弄。
边找边想着,忽听身前的小药童一声惊呼,“公子快看,这是不是您要的蝉蛹?”
小药童叫绿竹,是谢思邈为她在谷内找的小药侍,一个十分活泼又讨喜的小姑娘。
戚沐九闻声忙上前察看。
自从上次在西凉署见到微生思龙用一个蝉蛹类的东西化成无色清透之物遮愈伤口,她就一直在找这种类似的蝉蛹进行实验,但都没能成功。
这让她一度以为是药粉的问题,但今日见到眼前的蝉蛹之后,她推翻了先前的结论。
问题的关键说不定正出在眼前之物上。
戚沐九将其装入瓶内,细心观察起了这个小家伙。
个头不大,整个背部以黛青色为主,透明翅膀中带有规则的脉纹,看着清秀儒雅,算是蝉类中的颜值担当了。
“公子,这种蝉可不好养活呢...”绿竹睁着清透的眼睛打量着。
“哦?”
“嗯,怎么说呢...最多一周。每年这个季节,它们就会出现,不过数量极少。”
怪不得她来沁幽谷好多次都没有碰到过这种蝉,原来是来的季节不对,每次她都是春夏时节来谷内疗养。
莲毒使她的身体日渐惧冷,秋冬时节来此疗养,她的身体会承受不住。
若非莲毒突然发作,她也断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来。
戚沐九晃了晃瓶内的小东西,发现它并没有发出叫声,只是前面两只触角象征性地动弹了那么一瞬,看来是只雌蝉。
“那它们叫什么?七日蝉么?”
“嗯嗯,谷内的人也会这么叫它们,不过大多时候都叫青蝉。”
小姑娘接过瓶子,又看了几眼,“再过两日,它就要蜕皮了,蜕皮之后可好看了呢...”
那正好,等它蜕皮之后就进行实验,看能否达到理想中的效果。
戚沐九看小姑娘瞅着青蝉那种期待的眼神,不由有些心虚。
她想着欣赏美,而她却想着扼杀美。
二人在山上兜转了几圈,终于逮到了五只青蝉,当然其他种类的蝉也逮了不少,方便她进行实验比对。
回想西凉署那次的麻醉之险,一度让她后怕连连。
若不是正巧遇上陆放雅,她的身份必定暴露。
也不知他在盛京过得怎样,是不是依旧有处理不完的公务,或者在闲暇之余会不会给她写信。
啊,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她赶忘找寻着解除麻药的药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