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柘笙听到屋内清脆的巴掌声,立马冲了进来。
走至屏风时,他见到了红着眼眶擦身而过的沈黎砚。
“殿下,你还好吧?”
他看见那道站在窗边落寞无声的身影,有些心疼。
今日的会面还是搞砸了,他想象不出,此时的殿下会有多难过。
“柘笙,你告诉本宫,本宫哪里比不上那个人?”
柘笙自然知道那个人指的是谁,他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
“殿下英明神武,坚忍果敢,是我们北燕人心中永远的天神,那人及不上您的十分之一。”
拓跋聿垂眸,“是么...可她为何只喜欢那个人?”
柘笙摸着脑袋想了想,“可能是她还没有看到您的好,等她看到了,自然就会喜欢您了。”
他轻笑一声,怔怔道:“是啊,本宫的好她还没有看到,本宫又怎能轻易认输。”
他神思回转,转身看向柘笙,“夏苗什么时候开始?”
“回殿下,是六日后举行。”
“去为本宫准备一把趁手的弓箭,再置办几身鸦青色的锦衣。”
他倒想趁此机会领略一番龙渊战神的赫赫威名,让她看看到底是谁值得她托付终身。
柘笙应声退出,脑中浮现的却是展翅开屏的雄孔雀,殿下今日受到的打击还真不小。
沈黎砚没敢直接回王府,而是在街上随意闲逛了一会儿,才悄然回到落梅轩。
不过此时她才记起,下午出门时,好像听管家说姬冥修去了皇宫,早知道这样,她就直接回来了。
突然察觉到自己下意识觉得对不起他,她面上愣怔一瞬,吩咐玲玉去帮她准备沐浴的热水。
她现在依然能感觉到那人吻在她颈间的灼热,身上沾染着他的气息,她无法忍受这样的自己。
晚膳过后,她翻阅着去往南郊别庄的地形图,心中想的却是到时如何避开与拓跋聿碰面。
今年的寿宴依旧设在南郊别庄,一来是方便在虎啸山狩猎,二来是南郊别庄历来是夏日避暑的首选之地,再加之太后对去年在这里举办的寿宴印象还算不错,综合考虑之下,便选择了那里。
这两日因着癸水,她很容易困倦乏累,地形图看了不到一个时辰,便在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
夜晚,男人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床榻之前,见她踢了被子,他顺势帮她盖了回去。
然而不到片刻,她又再次掀开,男人无奈,索性脱靴上榻,将她抱入怀中。
沈黎砚闻着熟悉的味道,靠在他胸前,素手更是搂在他紧实的腰间,口中咕哝着:“姬冥修,你怎么才回来...”
男人看着她静美的睡颜,顿觉好笑,“昨日还嫌弃本王,今日怎么变得这么粘人了?”
他捏了捏她温润的脸颊,“是不是做什么亏心事了,嗯?”
“姬冥修,他欺负我...”她口中喃喃着,声音中还夹杂着几丝若有似无的委屈。
“谁欺负你了?”他微微起身,眸光定定地看着她。
“不能告诉你。”
“为何?”
“怕你生气。”
他眸光柔软,“本王不会生你的气。”
他只会心疼,今日她去胧月阁见了拓跋聿一事,木棉已经悉数告知于他。
虽然不知她在阁内发生了什么,但她哭着跑出来这件事,却是让他万分心痛。
本来他对她私自见了拓跋聿这件事很是不满,但她在那里受了委屈,却生生冲散了自己的闷闷不乐。
他嘴上说着不让她与那人见面,实际上却并没有让木棉去阻止,因为他想试着克服自己去尊重她,信任她。
今日他做到了,而她却为此委屈难过,这怎能不让他担心。
他俯身轻吻她的额头,“你放心,本王不会放过他。”
见她眉心舒展,他才轻斥道:“你个小糊涂蛋,就是不长记性,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背着本王随便见人了。”
他心疼地将她搂入怀中,亲了亲她红润的唇瓣,才阖眸进入了梦乡。
三日后,京中勋贵之家皆携家带口陆陆续续赶往南郊别庄。
因明日就是太后寿辰,他们需要提前赶赴那里布置好一切。
太后与圣上等人的安全,自有禁卫军前后夹道相送,两国使节的安全则由东城兵马司全力护送,度亦琛与杨坚则带领各自司内卫兵负责护送其他重臣之家。
沈黎砚本想与杨坚一同前往,却被姬冥修以护送之名留在他的身旁。
她不由暗自腹诽,他堂堂摄政王,自有府中暗卫与众多护卫相送,哪需要她一个小小的副指挥使相护,他分明就是故意的。
她现在已经感觉自己越来越名不副实了,天天摸鱼划水,再这样下去,她都快被踢出兵马司了。
“又在心里腹诽本王什么呢?”
姬冥修看着一本《阳草集注》,认真翻阅着。
“你看这个,是不是为了养好龙血草?”
她很好奇,不是放在他身边浇水晒太阳就好了么,他为何还要查阅相关的医书?
他轻轻嗯了一声,以示回应。
薛神医说,这本书中或许可以找到让龙血草尽快长大的方法,但整本书通读下来,无疑都是以纯阳精血作为药引加速其生长成熟。
思来想去,姬冥修也只能想到自己的精血,还真是让人费神的一件事。
龙血草经过他将近一个月的喂养,已经长大了一点,底端一片翠绿的叶子已经渐显暗红,这让他有了继续下去的动力。
她心下微动,蓦地拿走他手中的医书,故作不在意道:“你看你愁眉不展的,哪里像是出来放松身心的。”
姬冥修眸中渐渐染上一层笑意,“那你说本王该做什么?”
她看着他眼底淡淡的青色,脱口而出:“你应该休息。”
“好。”说罢,他便自然地枕在她的腿上,阖目睡了过去。
“你...”沈黎砚突然不知该说什么,她眸光一柔,还是在腿侧轻轻放了一个靠枕,以让他躺得更舒服一些。
男人性感的薄唇微勾,拉过她的素手兀自贴在自己的俊颜上,才一阵满足地睡了过去。
沈黎砚无奈又好笑,感觉他真的很幼稚。
她为他拉上薄毯,才拿起虎啸山的地图慢慢看了起来。
虎啸山的地势相对平缓,非常有利于林间追捕猎物。不过因着地处盛京南面,又有卧龙潭映带左右,植被相较于其他山峰来说要更幽深茂密一些。
马车一路行驶中,缓缓抵达了南郊别庄。
沈黎砚依旧住在秦王殿西侧的菡萏殿,离两国使者所住的绛云殿距离不近,这让她稍稍心安了一些。
离拓跋聿越近,她就感觉越心慌。
他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为此她只好能避则避,她不想再像那日一样被他轻薄欺负。
她本以为与他好生说话,他就能听进去,毕竟以前他是一个善于采纳他人意见,并能够站在对方立场想问题的明理之人。
然而那日之后,她却突然发现,他并非她以为的那样。
一个人不可能在短短的两年时间里就有如此大的转变,除非他本来就是如此,只是他极善伪装,表现出她所以为的那样而已。
这让她遗憾的同时,又有些无法言喻的难过。
那三年的点滴相处,就像是做了一场华而不实的幻梦,现在梦醒了,她也该清醒了。
他只是不想再伪装,表现出了真实的自己而已,她真的没必要难过,将他当做一个刚刚认识不久的陌生人就可以,她如是想。
菡萏殿的嬷嬷已经布置好了一切,两次入住这里,感受却早已迥然不同。
上一次来到这里,她还是马甲在身的戚沐九,这次到来,却变成了货真价实的沈黎砚。
短短一年,两重身份就全部暴露殆尽,她还真是失败。
不过,现在还不是感慨的时候,收拾妥当,她便要去与兵马司的其他人员汇合,接手接下来的护卫任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