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九蓁驻足看着面前恭敬行礼的清雅之人。
刚才她在殿内并未看清她的长相,只觉身姿挺拔,芝兰玉树。
现在得见,果然静雅出尘,风华绝代,怪不得那位昨晚亲自去见了她。
她若是姬冥修,估计也会禁不住色令智昏一回。
“早闻贺将军威名,晚辈今日得您相助,实在三生有幸。”
眼前的女将军英姿飒爽,沉稳内敛,风韵犹存的柔韧气质,依稀能看出年轻时的清丽无双。
“本将军也只是受人所托,沈世子无需放在心上。”
沈黎砚眸光微诧,心思流转间便知道了那人是谁。
“您既是他信任之人,便是晚辈该谢之人。日后若有机会,晚辈定当亲自登门拜访。”
“沈世子不必客气。”
此时,正好有同僚同贺九蓁说话,她便与沈黎砚礼貌告辞。
沈黎砚目送她挺拔的身影远去,身侧陡然传来顾淮山的声音。
“你这小丫头,将本相瞒得够深啊...”
沈黎砚转身轻笑,“晚辈在这里给您赔不是了。”
顾淮山轻哼一声,“你只要将酒坊管理好,老夫才懒得管你是男是女呢...”
她听后,有些狗腿地跟在他身后,“听夜七说,养蜂基地现在搞得不错,已经有山蜂开始采蜜了。”
“那可是老夫花大力气让人捕的野山蜂,它们产的蜜,味道与口感定会更纯正。”
“嗯嗯,您辛苦了!”
顾怀山听着很受用,他捋着胡须忽而道:“衍之知道你的身份么?”
沈黎砚低声道:“他知道我是女子,但不知我是秦梨。”
顾淮山眉毛一挑,“没想到你连他也瞒着。”
“不管对您还是对他,我都不是有意的嘛。”
她忽而轻叹一声,“我也不知道会变成如今这样。”
“你将全京城贵女梦寐以求的男子拿下了,作甚还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我也不知道嘛,就是有些心慌,心乱。”
虽然之前已与他签了婚前契书,这段时间也渐渐做好了心理建设,可他真的将婚礼提上日程之后,她又莫名开始紧张起来。
“你这种心情,老夫的夫人之前也有过,她说叫什么来着...”
他费力思索了一番,“哦,对,叫婚前恐惧综合症。”
“是这样么?”
“当然了,老夫可是过来人。”
他当时害怕夫人看不上他,婚前焦虑了好长一段时间,好在夫人没有嫌弃他长得磕碜,他最后才如愿娶到了她。
回想起年轻时的那段美好时光,他就觉得异常幸福。
能够相伴到老,属实不易。今日回去,他就为夫人做一桌她爱吃的佳肴,犒劳她这些年的辛苦付出。
沈黎砚辞别顾淮山,看到了停在不远处的马车。
她踌躇着近前,刚要说话,便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捞入车内。
沈黎砚吓得惊魂未定,待看清眼前的男人时,才气恼道:“吓我很好玩么?!”
马车缓缓启动,男人斜倚在窗前,唇角噙着遮掩不住的笑意,“当然好玩了。”
她别过头,假装看着窗外的风景,“不想理你。”
“生气了?”
“我才没有。”
“你有。”
“我没有。”
话音未落,身子便贴向男人宽厚的胸膛,耳畔是他温热的呼吸,“你就有。”
她挣了挣,未果,索性由着他去,“我为什么要生气?”
“因为本王在殿上宣布了你我即将成婚的消息。”
“其实...”她不自在地垂眸,“其实我也不是生气,就是...觉得有点突然而已。”
男人面露惊喜,轻抬她的下颌,看进她清澈的眸底,“这么说,你是愿意嫁给本王了?”
她面上羞赧,拂开他的手臂,有些不知所措:“我...只是履行对你的承诺而已。”
男人掰过她的头,在她额间轻啄一口,含笑看着她,“口是心非。”
她红着脸低声轻斥,“你以后能不能注意一下,被人看到了怎么办?”
男人看着她羞窘的模样,闷声轻笑,将窗幔拉上,“这下可以了。”
她轻锤他硬实的胸膛,“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捉住她的小手,一脸无赖:“你就是那个意思。”
“我不是。”
“你就是。”
“姬冥修!”
回答她的是男人绵密的深吻。
“唔...”
这个男人简直是没救了,随时随地发情。
许久,男人才餍足地放开她,口中却吐着让她原地爆炸的话。
“都这么长时间了,你怎么还是学不会换气。”
沈黎砚羞窘难堪,脸都气绿了,“你这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菜鸟!”
姬冥修对她的生词并不陌生,笑道:“本王是菜鸟的话,你是什么?菜鸟中的战斗机么?”
“姬-冥-修。”
“好了,不逗你了。”
他将她搂在怀中,轻抚着她的背,语声轻缓:“阿黎想要什么样的婚礼?”
阿黎?
沈黎砚恍神,这是自认识他以来,听他第一次这么亲昵地唤她。
心中忽而生出一丝甜蜜,她的眸光轻柔中又带着淡淡的迷茫,“我...不知道。”
母亲和母后都离开她太早,自小被父皇养大的她,又整日里与男孩子为伍,根本没有像春闺女子那样憧憬过自己的婚礼。
亦或者,她的脑海中,压根就没出现过婚礼这个词。
姬冥修自是知道她为何会这样说,他拥紧了她,言语中满是心疼,“你不知道没关系,本王会让邱姑姑帮你将一切都安排好,你只提出意见让他们更改就好。”
他知道她是个不喜在这方面花心思的人,所以将这些交给了擅长这些的邱姑姑。
沈黎砚感动而知足,“好,都听你的。”
都听你的...
姬冥修从未像此刻这般满足过,他能感受到,她是真心实意地要嫁给他。
一切都听他的安排...她是如此全身心地依赖于他,这让他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归属感,他也终于知道,世人为何要成家立业了。
他第一次产生了度日如年的感觉,恨不得他们现在乘坐的马车就是十里红妆的凤辇。
女扮男装的西凉世子沈黎砚竟是摄政王失散多年的未婚妻,消息一经传出,瞬间冲上了盛京头版头条。
更令盛京万千贵女梦碎的是,摄政王已经命钦天监测选大婚的良辰吉日,如此迅疾的速度,让她们以为曾经那个高冷不婚的男子是假的。
这万千贵女中自然也包括等着沈黎砚被赶出盛京的苏静绾,她没想到自己的一心算计,竟是为别人做了嫁衣,这怎能不让她嫉恨难眠。
而得知消息的拓跋聿,更是将书房内能砸的一切都砸了个稀烂,他的计谋非但没有成功将他们分开,反而让他们即将喜结连理,这怎能不让他恼恨抓狂。
柘笙不知该如何宽慰他,只能静静站在一旁,看着他发狂发疯。
良久,拓跋聿才渐渐平息下来,他眸中的最后一丝希冀破灭,就像燃烧过后的灰烬,寂灭而荒凉。
窗外阳光明媚,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心中却是寒冬腊月:阿砚,我不会让你们如愿以偿的...
深夜,胧月阁。
苏旬看着对面气定神闲的男子,面上愠怒尽显,“你明知绾儿已经知晓了你我关系,为何还要将她无辜牵扯进来?”
“无辜?”拓跋聿嗤笑一声,“本宫可没有逼她,是嫉妒的野火驱使她与本宫合作的,本宫当然要成全她的一片痴情了。”
“你知不知道,这样做,会将你我之间的关系暴露无遗?”
“你以为,自己在姬冥修眼中还是清正忠节的好尚书?”
“你什么意思?”
“尚书府早就被盯上了,不然你以为自己今晚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苏旬眸中惊诧,他竟丝毫没有察觉到被人跟踪,可见跟踪他的定是轻功卓绝的高手。
心思转换间,他依然不知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难道是...
他霍然抬眸看向拓跋聿,男子了然一笑,“没错,是他。”
苏旬面上一阵气怒,他就知道那个王坤会坏事,定是之前常鸿的事,被人给发现端倪了。
他突然想到寿宴那日,故意对书房声东击西的暗卫,他们那日定然是从府内别处获得了重要信息。
原来他早已不知不觉处于别人的监视之下,他自嘲一笑,倏然望向对面,“说出你今日来的目的吧。”
拓跋聿抿一口茶,悠然一笑,“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