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川终于收归西凉,沈黎砚自是欣慰,然而姬冥修却不开心。
从宁川赶往归砚城的一路,男人都绷着一张脸,活脱脱一副生气了的模样。
“阿雍,你怎么一直板着一张脸,快同我说说,怎么了?”
“你还知道我生气了?那你倒是说说,你与那裴寂到底是什么关系?”
沈黎砚神色微诧,就因为她为裴寂求了次情,他就开始想东想西了。
她面上一阵好笑,“上官紫苏放毒蛇咬我,正好被路过的他所救,就这么简单。”
“真的?”男人仍然有些不太相信。
她轻吻他微蹙的眉眼,弯唇轻笑:“千真万确。不要为不相干的人生闷气了,好不好?”
男人听到她说不相干的人,英俊的脸上这才转阴为晴。
“本王知道他是北燕兵部侍郎,又是尚书令裴衍的嫡孙,身份显赫,你对他有好感,也不是没有可能。”
她点点他微蹙的眉心,笑着道:“这三年来,我对你不好么,你要这么胡思乱想?”
男人亲亲她的鼻端,将她拥入怀中,“阿黎,不要离开本王好不好?”
他轻叹口气,低声道:“你不知道,本王从望月谷的奇山峻岭中攀援而过时,心里想的都是你在宁川是不是出事了,要是你出事了,本王今后与小野该怎么办?”
沈黎砚眸中一热,当她得知他带领三千赤焰骑不吃不喝翻越望月谷只为尽早救援她时,她是有多么地震惊与害怕。
本该七日的路程,他生生缩短至四日半,其中的艰辛与苦难,他从来都没有同她说过,只为了能确保她安然无恙。
心中一酸,她搂住他的脖颈,印上自己的红唇。
“阿雍,我不喜欢别人,我只爱你,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我都只爱你一个。”
男人反客为主,将她压在身下,“阿黎说话算话?”
她笑着点点头,眸中盈润璀璨,“下辈子,阿雍还做我的夫君,好不好?”
男人漾唇一笑,温柔而缱绻,“好。那阿黎可不要忘了我。”
她目光郑重,说着令男人心安的誓言,“我忘了谁,都不会忘了阿雍。”
她知道自己的时日已经不多,可她还是奢望着下辈子能与眼前的男人再续前缘,她不想离开他,真的很不想很不想。
五日后,两人终于回到了归砚城。
当她看到城门口向她飞奔而来的姬天野时,顿时将他抱了个满怀。
“娘亲。”
“几个月不见,我们的小野,是不是又长高高了呀?”
姬天野在自家娘亲的脸上吧唧了一口,这才委屈巴巴道:“娘亲坏,娘亲到底去哪里了?小野好想好想您。”
她亲亲他柔嫩的小脸,认真解释着:“娘亲去找坏人打架了,你父王帮助娘亲打跑了坏人,快夸夸你父王。”
姬天野下一刻吧唧一声亲在了姬冥修刚硬的脸上,“父王,你真棒!”
男人勾起好看的唇角,顺势将他接了过来,“你娘亲身体不好,以后父王来抱你,好不好?”
姬天野长得很快,他虽然还不足五岁,但个头却直逼七岁的薛曜,抱起来并不轻松。
姬天野绞着胖乎乎的小手,抱歉地看向自家娘亲,“对不起娘亲,小野让您受累了。”
“小野是娘亲的宝贝,娘亲怎么会觉得累呢?等娘亲休息一段时日,就可以好好地抱我们的小野了。”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来,拉勾勾。”
姬天野欢天喜地地与她拉手指,好看的眉眼让沈黎砚又忍不住多亲了他几口。
眼前这个笑得开怀的宝贝,是她的血脉,是她和阿雍的爱情结晶。
他现在已经长开,五官轮廓越来越肖似阿雍,鼻梁高挺,眉眼深邃,就连高冷内敛的脾性都酷似阿雍。
别看他在他们面前活泼得跟个小孩子似的,一旦到了人前,就会变成一副生冷勿近的高傲酷拽样。
阿雍说他精神分裂双重人格,可她知道,他不是。
他在他们面前表现得活泼开朗,只是想把自己的快乐传递给自己的父王和母亲而已。
他知道自己的娘亲身体不好,而自己的父王有时候更会为此黯然神伤,所以,为了让他们忘掉不开心的事,他才会那么懂事地哄他们开心。
想到这里,沈黎砚一颗心就酸涩难当。
她扬起一抹笑意,捏了捏他的小脸道:“小野晚膳想吃什么,娘亲给你做。”
“娘亲,小野要吃销魂鸡翅。”
一旁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团聚的沈立恒,神情一愣,那是什么东西。
沈黎砚一阵尴尬,看来上次她与阿雍在祈临殿回忆一些过往糗事时,被小家伙听到了。
姬冥修也一阵无语,他抱着小家伙往城内走去,边走边道:“那叫香辣鸡翅,小孩子家家的,偷听大人说话可不好。”
小家伙眼珠子上下一转,“好吧,那就香辣鸡翅,又香又辣,一定很好吃。”
沈黎砚赶忙诱哄:“小野,娘亲给你做蜂蜜味的,是甜的哦,比香辣的好吃多了。”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外加酥软蛋挞五枚,要不要?”
“要,我要,还有阿曜哥哥的,好不好?”
小家伙想了想,决定为薛曜也争取一些。
虽然他平日里总是跟他抢东西,但他上次在宫宴上与某位大臣五岁的嫡孙打架时,他却是帮着他一起将那个胖子暴揍了一顿,所以他觉得自己应该感谢他的仗义相助。
沈黎砚看着他一副急切讨要的模样,宠溺道:“好好好,小野和阿曜都有份。”
走在后面的沈立恒看着前面幸福的一家三口,万分欣慰的同时,又有些难言的苦涩。
他只希望他的黎儿能坚持得再久一些,久到长命百岁。
虽然他知道是自己在奢望,可他还是想固执地自欺欺人,寄希望于老天垂怜,可怜可怜他的孩子,可怜可怜他还那么小的外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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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枢皇宫御书房。
拓跋聿听完裴寂对宁川战事的汇报后,自是怒不可遏。
他知道此次本就是趁着龙渊驻军与西凉军兵刃相接时,而做出的仓促之举。
宁川没有拿下不说,还损失惨重,他自嘲一笑,倒真有些偷鸡不成蚀把米的自作自受了。
他沉寂片刻,终是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你见到她了?”
裴寂默然垂眸,“见到了。娘娘她...不愿回来。”
“她说什么了吗?有没有提起朕?”
裴寂摇了摇头,“她说她会与宁川共存亡,其他的...都没有再提起。”
拓跋聿气得呼吸急促,早知道会是这样,他当时就不该一时心软,放她离开天枢。
他应该将她死死地困在自己身边,而不是让姬冥修有机可乘,成全他们的郎情妾意。
他不会让他们一直都在一起的,即便她只剩最后的一点时光,她也应该陪在自己身边。
她陪了那个男人三年还不够吗?为什么要那么吝啬地不肯分出来一点点给他?为什么?
不公平,阿砚,你对朕不公平...
再过三日便是岁旦,等过了明年,他会再次整军备战,出兵西凉。
不过,在这之前,他得派人去趟盛京了。
此次龙渊驻军灰头土脸地被姬冥修赶回龙渊,整个西凉,除了北燕的六座城池,早已在他的实际掌控之下。
西凉光复指日可待,他就不信盛京那个小皇帝会忍气吞声,任由他的好皇叔在他面前如此耀武扬威。
“陛下,此次战事失利,是微臣指挥不力,还望陛下降罪重罚。”
拓跋聿揉了揉眉心,有些疲累道:“玄奕,错不在你,是朕没有好好部署仓促出兵,才会酿成此次大败。”
“陛下,是微臣能力不足,才错失先机,还望陛下秉公办理。”
拓跋聿眸中欣慰,“那就罚俸一年,也算是堵住朝中那些人的闲言碎语了。”
“微臣,谢过陛下。”
“玄奕你先下去吧,朕想静一静。”
裴寂起身,“微臣告退。”
裴寂走后,拓跋聿阖眸冥思了良久。
阿砚,你连玄奕的举手之劳都可以记得清清楚楚,为何对朕的满腔深情却视而不见呢?
你连提都不愿提起朕,应该是恨透了朕吧?恨朕背信弃诺,违背了十年之约。
他勾唇轻笑,“你不愿待在朕的身边,朕遵守着那纸废约又有何意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