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原来用四根细长铁棍支撑起来的简易床消失了。
    那张床陆黎之前躺过一次。
    给人一种悬空、失重和触不到边界的危险感。
    让他觉得自己总在下落。
    现在房间内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看起来极为柔软、没有床腿、直接贴着地面、高出极其自然的厚度、又卡在两面墙壁夹角间摆放的新床。
    “原来这也是床。”陆黎绕着床走了半圈，眼底带着惊奇，伸出一只手按了下床垫。
    压下时像云朵一样软，手拿开又快速回弹到原来的位置，“和之前的差别真大。”
    “我的枕头呢？”陆黎掀开被子。
    看见自己熟悉的枕头正靠着角落安静地放着。
    【游戏夜晚】的房间本来就不大。
    布置也极其简单。
    现在占地面积最大的床换了一个新的。
    摆放副本中boss送给他礼物的桌子换成了一张更大的。
    柏斯办公用的桌子，横过来贴着床边。
    看起来柏斯要坐在床的左半边办公。
    “你怎么换了一张床？”陆黎指着床紧靠的角落，这里原来是他睡觉的地面，“这样摆我就没有地方睡觉了。”
    “确实。”柏斯微微颔首，像是才发现这件事情，“你也可以用这张床。”
    柏斯稍加解释，“它靠着墙边，床垫的软硬可以调节，刚才你触摸的时候是较软。”
    他按着陆黎的手背，重新摸了下床垫，“现在我调节成了和地板一样的硬度。”
    “又在你原来所处的角落。”
    “睡在地上和睡在这张床上，似乎没什么区别。”
    “真的变硬了。”陆黎对这张床起了极大的兴趣，他又反复地摸摸床垫，“柏斯，你了解得好清楚，这张床也很厉害，是不是很贵？”
    “买完这张床余额基本没有变动，不算贵。”柏斯说，“这只是一张稍微高级些的床。”
    “你原来睡的那张质量太差，摇摇晃晃地看起来随时都要倒，我顺手换一张新的床而已。”
    “真的很神奇。”陆黎还在感叹这张床能够变换软硬，指尖碰到的被单突然还变换了一种颜色。
    他看着柏斯，“从白色变成黑色了。”
    柏斯不在意地抬手，床单又变成了和地面一样的浅棕色，“既然你想拥有这张床的部分所有权，可以让你挑选一下颜色。”
    陆黎想了想，“黑色吧，刚才的黑色很好看。”
    床单变成一片漆黑。
    柏斯比陆黎早几小时拿到这张床。
    虽然从开发到建模到成品，他都给予了一些关注，但是真正上手调节这些功能，还是需要磨合的时间。
    等到陆黎进入夜晚时，柏斯已经能够自由切换这张床的全部属性了。
    柏斯按住了对床很感兴趣并迫不及待想上去试一下的陆黎，“脖子上带着的是什么？”
    陆黎摸了下颈间的毛线织物，“围巾。”
    “本来是用来遮挡伤疤的。但是现在有了你送的颈圈，围巾我可能就用不上了。”
    刚才他当着顾聿初的面试带了一下，进房间时忘了拿下来。
    柏斯声线微冷，“谁给的。”
    陆黎说：“朋友送的。”
    “拿下来，放在桌上。”
    “没有洗过的东西，不要放在我的床上。”
    -
    陆黎第一次睡在这样的床上。
    还是贴着两面极有安全感的墙。
    他面朝柏斯侧躺着。
    柏斯正坐在床的左半边看文件，宽阔地背对着他。
    房间内摇曳的烛火刚好维持一个令眼睛舒适的亮度。
    陆黎感觉到涌上来的睡意。
    他看着柏斯的背影。
    是一整片的黑色。
    是一片仿佛将手伸进去，就摸不到尽头，摸不到实体，只能感受到冰冷与潮湿的黑色。
    陆黎恍惚间觉得自己在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场景。
    仔细去想，头却有点痛。
    他下意识抬手。
    朝着这片黑暗伸去。
    然后，抓住了黑暗的衣角。
    陆黎想，柏斯的袍子比床垫还要软很多。
    今天晚上，他摸到了黑暗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