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江澜聊了几句，罗天明就弄清了后面发生的事。
    村子第一次被狼群袭击的时候，死了两个人，连江子韬都受了重伤，后脖颈挨了一口，差点被狼给撕破喉咙，腿和胳膊也被咬得烂乎乎的，肚子还被撕了一下，差点开膛破肚！
    现在的江子韬，已经躺了好几天，快不行了。
    “罗冬，我知道你还在生气，可你能不能帮帮我……我没有活路了……小韬发高烧，还抽筋，呜呜……我找人看过，难民区这边没有真正的医生，他必须上医疗车……但是我凑不够钱！王厨师已经死了，我们能不能放下恩怨，本来就是误会，怎么会搞成这样，呜呜呜……”
    江澜说着说着，终于情绪失控，泪花噗噗掉进雪地里。
    罗天明皱了皱眉，他不想跟这个女的废话。
    “要多少钱？”
    “呜呜……他们说至少要两万才能上医疗车，之后可能还要翻倍，可我现在只筹到了四千，小韬已经昏迷了，呜呜……”
    “行了，不要再哭！现在去带他出来，我不能进你们那个地方，自己聪明点！”
    “呜呜……你真的有钱吗？马小卉说你有钱，原来，原来……”
    江澜还在抽抽噎噎地问，罗天明不耐烦了——
    “你动作快点！天黑前我要离开，你想让我被狼群吃了吗？有什么事办完了再问……算了！我没时间，你自己去办！”
    罗天明把手伸进裤兜，抓出一大把饭票，这是他身上的全部，有三扎整的和一叠零散的，大概接近四万元？
    “自己去处理，我得走了！”罗天明转过身，忽然又停下脚步——
    “外城居民证怎么弄？”
    江澜还在目瞪口呆，她看着手里花花绿绿的饭票，已经懵了。
    “装起来，你要是被人抢了就活该！我的问题你听见了吗？”罗天明不耐烦了。
    “我……我……那个证件在村里领，不过你的被他们烧了……我有办法！可以找马小卉！她很贪钱，有好处就办事！要不你今晚别走，我知道哪里能住！太晚了你出去有危险……”
    江澜的脑子，在有了钱后终于变灵活了，不过她一边说，一边还在抽抽噎噎。
    天边阴沉得厉害，虽然还没到黄昏，荒野里却已经刮起了夜风。
    罗天明迟疑了片刻，终于点点头，选择跟这个女人打交道，而不是继续远离。
    送佛送到西，江澜这种傻白甜，带着巨额饭票可不安全，这里是难民区，现在连守卫都不管了，她可能无法到达医疗车。
    谁知道周围那些鬼鬼祟祟的人，现在想干什么……
    自己刚来到南州城外的时候，身体和精神都处于虚弱状态，是这个女人伸出了援手，虽然有些好笑，但确实起到了关键作用！
    经过这件事后，她应该也会成熟一些。
    “走吧，动作快点！”
    罗天明又选择了一次分岔路口。
    命运让自己绕回来了。
    归根到底还是因为孤独。
    极寒的环境太恶劣了，独狼很难存活，这几天露宿雪洞让他精疲力尽，也领悟到必须寻找人类同伴，无论有多抵触！
    江澜找了两个青年，用平板雪橇把昏迷的江子韬送到医疗站，那两个人就走了。
    罗天明这才从远处走过来，跟守卫解释清楚，拴好狗，跨过护栏上了医疗车。
    接诊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医生，他查看过后，说江子韬有严重感染的症状，要注射什么抗毒素，但他的情况太严重，如果注射免疫蛋白，效果会更好，但也更贵，两万一支。
    此外，因为是被狼咬伤的，还要注射狂犬病的免疫蛋白，还要重新处理身上的十多处伤口，还要输液、特殊护理，整套下来，费用大概要七万！
    “他的情况太危重了，我们得把他带到城里住院，你们选择一下，到底救不救吧……要是光治感染，大概也能活下来，伤口可以简单处理……这样下来，住院两天，三万也够！如果想真正治好，要住院一星期，可惜你们不是城里的居民，没有折扣。”医生说道。
    江澜在听到这个报价的时候，人已经傻掉了，站在那里像个雕像。
    “必须救活他！后续的费用，我两天之内交齐！”罗天明镇定地说道。
    他其实也被惊到了，但不妨碍做出判断。
    自己或许曾经纠结过，但能活到现在，大是大非的事上不会犹豫。
    江子韬有价值！
    自己大概率能买回他的命，从跟他们姐弟打交道的过程来看，一旦成功，应该没什么闪失。
    而且，还有江澜这个利益之上的影响因素。
    如果单纯是江子韬，罗天明才不会脑袋一热就掏七万饭票去救他，没那个交情！
    南州城的饭票，暂时来说含金量还很高，七万饭票在理论上就是七万斤土豆，能救活很多人了！
    “那好吧，先分批治疗，今天先把最重要的生死问题解决！我们把人带进城里，放心，里面有医院，那个……费用不是我们定价的，是委员会的要求，我们只拿手工费，请理解。”
    看着呆若木鸡的江澜，医生的眼神也带着一丝无奈。
    “理解，麻烦您了！两天之内我回来交后续费用！”罗天明点了点头。
    江澜还在发懵，被罗天明拽了几下才如梦初醒。
    “去看看你弟弟吧，明天再来！”罗天明说道。
    江子韬已经昏迷了，躺在那里却攥着拳头，好像全身都在用力。
    医生说是什么弓反张，罗天明不懂，但估计江子韬挺痛苦的。
    现在是末世，人死了就不遭罪了，但罗天明希望这小子的命硬一点，好用他的一生来偿还救命之恩。
    “过来交一下费用，先交三万吧。”有个护士在后边说道。
    医疗车里很拥挤，罗天明下了车，站在雪地里，过了一会儿又摇了摇头。
    南州城把医生护士全收走了！
    把控了医疗资源，就掌握了很多人的命。
    没人能脱离这里的控制，除非是不在乎生死的人……
    罗天明忽然想起被自己割掉一只耳朵的那两个小贼，尤其是那个光头青年，他说自己“烂命一条”时，眼睛里那种自嘲和疯狂的样子。
    “呼……”
    罗天明长长出了口气。
    这个医疗费，连狼王都寂寞了。
    “罗冬……”
    江澜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她从医疗车上下来，眼睛在黄昏中微微泛光。
    医疗车启动了，载着她的弟弟驶向冰墙之内。
    罗天明转过身，和江澜一起目送那辆车。
    此刻的城内，好像弥漫着一团烟雾，里面那些建筑离冰墙还有很长一段距离，朦朦胧胧看不清楚。
    罗天明嘴角微翘，无声地笑了笑，又一个人进城了……
    “你不进去吗？你应该没问题吧？”罗天明问道。
    江澜哽咽着，过了一会儿才说道——
    “进去就要服从分配，还有别的安排，可能出不来……不说这个，你这几天去哪儿了？还有，你怎么弄到这么多钱？以后你打算怎么办……”
    “停停停！”罗天明被问得烦了，忍不住捂住耳朵。
    这几天跟野兽睡在一起，虽然是很奇特的体验，但并不舒服，不光是浑身瘙痒的问题，更大的困扰是根本睡不好！
    自己今天早晨起来的时候，一睁眼精神就是虚弱的，这会儿根本没耐心回答问题。
    “你很累吗？”江澜又问了一句，这次变得小心翼翼了。
    罗天明松开双手，睁开眼睛，确实有些疲惫，但他只想让自己看起来冷漠一些。
    不该在别人面前表现出虚弱。
    “我只是嫌烦！你有那个什么鬼证件吗？”
    “啊？你说的是外城居民证吗，我有，但是有的难民村不管这个，我知道哪里可以睡觉，而且可以让你长期住，我也是有朋友的……”
    “不，你去买枪，然后交给我！今晚应该会有狼灾吧？我的钱都在你身上，别耽误时间，人家要关门了！”
    罗天明转过身，从隔离护栏上解下拴着的狗和雪橇，往冰墙大门另一侧的物资点走去。
    天快黑了，守卫们正在往冰墙之内撤离，有一辆收集队的履带皮卡刚刚从外面回来。
    罗天明牵着两只半疯的黄狗，停在路边，目视那辆车从面前经过。
    车厢里的人全副武装，身上却都沾着血迹，好像刚刚经历过一场恶战？
    夜色沉沉，黑暗就要吞没大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