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是凌晨，大田区。
    之所以儿玉菜菜子突然遮住笔记本大呼要打码，是因为这是六大电视台的一个很受欢迎的综艺节目通告——被打了惊人的半颗星。
    六大电视台的活动参差不齐良莠掺杂，像儿玉菜菜子这样的艺人，参加的一些通告可能只是当个背景板，有的甚至完全没什么镜头。
    但儿玉菜菜子打半颗星的这个通告，可是闻名遐迩的综艺节目，即便是获得邀请也已是诚意满满，怎么会让她如此不满意呢？
    在林田惠再三保证一定打码，事后也不会泄露出任何信息后，儿玉菜菜子才苦笑着解释：
    “其实我接到这个节目的邀请还是很开心的，即便告诉我没有多少通告费，但只要能参与能露脸就心满意足。”
    “我记得当天的气温跟今天一样，而且还下着雨，但是按照电视台方面的要求，我还是穿上了比基尼，而后只披了一件大衣站在户外候场。”
    “当我被安排上场后，将大衣脱掉的那一刻，我开始后悔接下了这个通告……”
    “空气都像是要结冰了一样……”儿玉菜菜子在回忆起这段过往的时候还心有余悸，不自觉地环抱住自己的身体。
    “在寒风中凹了几个造型，就快要结束的时候，突然来了一个大牌嘉宾，节目组立刻上前嘘寒问暖把我晾在一边。”
    “等到他们寒暄完，才想起我，结果只能从头再来……”
    “让我猜猜，而后，又是半途来了另一个嘉宾打断了拍摄？”林田惠睿智地猜测着。
    儿玉菜菜子点点头：“没错没错，而且不止一次，原本只要10分钟的拍摄流程经历了整整一个小时！”
    林田惠和桃菜对视一眼，这不就是妥妥的整人环节吗？
    儿玉菜菜子显然也后知后觉知道了这个情况：“直到最后下场，我才知道今天我只是个被整蛊的对象。”
    但是儿玉菜菜子明显并不释怀，越讲便越激动：“以前在节目里看别人被整蛊自己也是笑得很开心，但轮到自己身上后才明白，真的不好玩！”
    “我那天其实刚刚大病初愈，如果是其他方式的被整蛊也就罢了，可却是让我在寒风里被迫冻了一个小时……之后我又住院了……”
    那是挺惨的。
    日本的整蛊综艺由来已久，而且在很多国家，比如华夏就很难复制。
    一是尺度太大，低俗、恶趣味的东西太多。日本的整人节目里充斥着一些“三俗”的元素，其中丑化搞怪，变态甚至恶心的成分也是屡见不鲜，由于社会文化的不同，其他国家的民众对于这种大尺度的视觉冲击还是很难接受的。
    二是搞笑艺人的牺牲很大。像整人大赏这样的节目，需要足够多的所谓“专职搞笑艺人”来撑场子，这类搞笑艺人在节目中不惜损坏自身形象，用丑化自己，自嘲的方式来取悦观众。
    三是并不是所有艺人都会青睐。当你看完日本的整人节目后就会倒吸一口凉气，如此“过分”的整蛊让很多艺人都望而却步。
    四是其中危险的不确定因素很多。日本的整人节目里是有很多“真枪实弹”的，像什么“破墙而入”，“爆炸整蛊”，“强风整蛊”等，这些整人视频在拍摄时的参与人是有一定危险的，整人节目中也会偶尔出现艺人受伤的情况。
    因此，在节目组看来，儿玉菜菜子这样挨冷受冻是小儿科无所谓的。
    “但是，”桃菜觉得很疑惑：“不是说，整人节目都是事先和事主商量好的吗？在事前的通气会会大致说一下整人的内容，但细节并不是很详细，比如时间、形式等，之后经艺人同意签订合同，剧组再开始录制节目的。”
    小丫头看来也不是小白了，对娱乐圈的一些事情也开始逐步了解。
    儿玉菜菜子一脸愤慨和无奈：“完全，完全没有人和我说起过！”
    “那天之后，我在医院里躺了三天，回到家里又躺了一周，期间吃不下别的，父亲只能给我简单煲了粥……”
    “那粥真难喝，我躺在床上的时候发誓一辈子都不想再喝了。”儿玉菜菜子点点头肯定地说。
    明白为什么儿玉菜菜子要打半颗星了，将近十天时间卧床不能出外赚钱，这个节目对她影响还是挺大的。
    “菜菜子小姐，你说得这么详细，不怕被猜到是什么节目吗？”
    “这就是我最气愤的地方……”儿玉菜菜子耷拉着脑袋说：“最后只给我了通告费，但那天的节目因为有其他的安排而被完全剪掉了……”
    这个话题差不多了，可以换话题了，林田惠眼神示意桃菜。
    “那么，墙角那一堆是什么呢？”摄像及时跟上，看起来像是一堆没洗的脏衣服。
    “啊，不好意思，这是昨天换下来的衣服……”儿玉菜菜子上前将衣服往墙角深处再塞了塞。
    “那么，卫生间门口那一堆呢？”摄像及时跟上，看起来还是一堆没洗的脏衣服。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这是前天换下来的衣服……”儿玉菜菜子上前将衣服往卫生间里丢。
    “那么，窗帘后面的一堆……好吧，应该也是脏衣服……”身为主持人的桃菜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摄像，摄像你就别跟上了。
    儿玉菜菜子慌乱地收拾着，脸都涨得通红。这播出去确定能吸粉？
    “菜菜子小姐，你，没有洗衣机的吗？”林田惠找遍了全屋，确实没有看到。
    “原本房东有一个的，但是经常坏，父亲有来的时候就修一修还能用，其实就是拍一拍、踢一踢，后来他再也修不好了，我就不耐烦给扔掉了。最近的洗衣店比较远，所以我一般几天才去一次。”
    “确实有些不方便，后来想想还是有洗衣机才好。”
    担心打包的夜宵凉了，林田惠也是提醒儿玉菜菜子可以边吃边接受采访。
    “菜菜子小姐，能冒昧问一下，你的收入如何？能够维持自己的生计吗？”这是个敏感的话题，林田惠也是硬着头皮问的。
    正在吃饭的儿玉菜菜子没想到主持人会问这个，差点呛到，捂着嘴巴瞪大了眼睛疑惑道：
    “这也可以问的吗？”
    “不好意思，我们也是想要还原最真实的水着艺人情况。”林田惠和桃菜弯腰致歉。
    好在儿玉菜菜子还算大方，掰着手指介绍：
    “其实像我们这样的模特，如果没有出名到可以参与影视演出，那么最主要的收入就是卖写真集。但不是每个模特都有资格出写真。”
    “漂亮的模特一抓一大把，你得先有一定的知名度和人气，公司觉得帮你出写真有利可图才行。”
    “而为了达到这一点，你就得想办法让摄影师先喜欢你，喜欢拍你。”
    儿玉菜菜子开始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在她的描述中，林田惠和桃菜几人也知道了这一行真不是那么容易的。
    专门签约写真模特的公司数不胜数，旗下的女生们风格迥异，而公司就是负责给她们安排各种拍摄机会，并从中赚钱。
    儿玉菜菜子为了举例子，说起了印象比较深刻的一次拍摄是在某公园，一共集结了120多名不同公司的写真模特。
    摄影师只需购买入场门票，便可以进入公园随意拍摄喜欢的写真模特。这里说的摄影师仅是个代名词，他们不一定是专业的，大多数是个人兴趣者。只要有设备，有意向就可以购买门票参加活动，基本上都是男性。
    那次的工作环境有些差强人意。一百多个女生挤在一间会议室里，每人只有一半大的桌子可以放置私人物品，她们要在这里换衣、化妆、吃饭。
    “号码牌争夺战”是第一场战役。需要耍心眼靠关系才能弄到前面的号牌。
    工作人员会给每个模特发一个号码牌，排在前面的模特可以优先进入拍摄场地，号码排后就意味着下班时间会变晚，或者是摄影师走了一些并缺失了相应的拍照机会。
    化妆+换衣是她们的第二场战役，毕竟只有可爱、性感，才能吸引更多的人来拍。
    现场配的发型师只能为每个人服务10分钟的时间。化妆则要靠自己，为了达到最好的拍摄状态，有人会事先穿上压力长袜防水肿。有的还会在内衣里面放上“心机小物品”，这样可以显得胸大。
    会做拍照姿势是写真模特的第三场战役，除了姿势以外也需要周围环境的加成。
    为了吸引更多的人来拍自己，她们绞尽脑汁，尝试变换不同的姿势和表情。也会借用道具。如果没有人气，就会很落寞，而且气氛尴尬。
    而当早上的拍摄结束后，中午才是真正的模特私人时光，因为开始进入私人拍摄的时间。
    摄影师可以和自己喜欢的模特合照，一张售价1000到2000日元，这些钱不用上交给主办方，全是模特的私人收入，所以说越有人气的模特在这个项目中能赚的钱就越多。
    而很多模特直言：“男人非常单纯，喜欢胸和臀部，只要多露出来一些就可以了。”
    毕竟，大部分男性摄影师的目的就是为了——近距离接触美女。
    “我刚开始两年主要的收入就是靠这样的活动。参加的多收入就多，露的多收入就多。但也只是勉强维持生计。”
    儿玉菜菜子透露了一个年收入的数字，这个数字看来并不算小。
    “因为你身为一个模特，你得保持时尚，你得有出众的打扮来吸引别人，所以我两年多里，买了一大堆的各式衣服，有牌子的没牌子的，但总的要求就是不能常穿，要确保每天不重样。”
    “说来也是可笑，我从大学退学的初衷就是为了能够多赚钱帮助家里。可事实上，我工作后的一段时间里，还是硬着头皮找父亲借了点钱，可他那个穷酸样，真是拿不出一点来。后来就再也没找他了。”说起这个，儿玉菜菜子的脸上都是自嘲的笑容。
    “想想也是，那家伙哪有什么收入来源，家里供着萌子都不够，哪里还有闲钱接济我……”
    “不过，好消息就是，这次东京电视台的《惠比寿麝香葡萄》拍摄为我积累了不少人气，公司决定今年就为我拍摄写真专辑了。好日子应该快了~”儿玉菜菜子的脸上又开始满是憧憬和神往。
    “阿诺，菜菜子小姐，其实你还是很爱你的父亲吧？”
    儿玉菜菜子先是矢口否认，而后开始沉默。
    林田惠示意摄像跟上自己，他来到屋子的窗帘处，一把拉开了帘布，露出了里面藏着的一堆画纸和画框。
    儿玉菜菜子见状一下子慌了神，起身来到窗帘前想用身体遮挡，但早已被摄像拍下。
    “其实，我一开始就觉得奇怪，菜菜子小姐说用5分钟时间进行整理房间，可结果到处都是堆放的杂乱衣物，房间里并没有多么的整洁，那么到底是在整理什么呢？”林田惠名侦探柯南附体，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他拿起一幅画框，看到落款是菜菜子自己，顿时肯定自己的猜想没错：
    “菜菜子小姐虽然觉得父亲画画赚不了什么钱，但是自己却受到父亲的影响也喜爱画画，我之前从地毯上的颜料污渍就猜测到一二。”
    将画框递还给儿玉菜菜子，林田惠缓缓地说着自己的推测：“你说父亲煮的粥不好喝，一辈子都不想再喝，其实是觉得给父亲添麻烦了。”
    “你说你把洗衣机扔了，想想确实不方便，其实是觉得父亲少了过来看你的理由。”
    “你说你后来再也没有找他了，其实，是你想他了。”
    “菜菜子小姐，你有多久，没有见过父亲了？”
    说起最不满意的通告时和回忆当年的艰苦岁月都没怎么动情的儿玉菜菜子，此时眼眶里已尽是红色，抱着自己的画框一低头，眼泪便已如串珠落下。
    “我，我，我其实真的挺想他的，但是不敢开口说，我怕我说了，他会以为我想借钱。”
    “我很想对他说，其实我已经有能力赚钱养活自己了，只要再等等，再等等，我就能获得成功……呜~”
    “呜呜~我，我可以帮她一起养萌子了。我真的，我真的可以的！”儿玉菜菜子一下子坐倒在地上。
    这是真情流露，并不是剧本，并不是表演。
    桃菜也是泪眼婆娑，忙递上纸巾，转头向林田惠哭着：
    “林桑，我也想我父亲了……”
    你父亲？那个穿着夏威夷裤子身上穿个汗衫的滑稽鬼头大叔？
    原本内心充满感动的林田惠一下子出戏。
    真是有人父爱如山，有人父爱如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