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钱一百个铜板,九钱便有九百个铜板,九串钱,石榴就算没掂量过也知道那一准的分量不轻,又占面积,带来带去的且不方便呢。
不过他们小老百姓的,几个用过碎银子?还是铜板子更让人踏实。
虽然石榴也想只要一块碎银子来的方便,但想着反正都要买东西的,要了碎银子还是要找补散的,万一遇到黑心的店家多给她绞一星半点的去,那可都是钱呐。
便不由回道:“我都要铜板,劳烦掌柜伯伯啦!”
丁福光笑着应了,转头就从柜台底下拿出了九串钱来,“小丫头,识数吗?可点清楚咯。”
石榴便当着他的面乐呵呵的“一、二、...八、九!掌柜伯伯,九串钱,没错的!”
丁福光不由笑道:“可要拆开来数数,一串可有一百个?”
“不了,掌柜伯伯一看就是诚信人!”石榴果断摇头,将九串钱分开来,五串给了李荣棕放进了背篓李,四串放进了自己的背篓里,再将先前的茅草仔的团在了上头遮掩了个严严实实的。
李荣棕随着她的动作照做了犹不放心,总觉得他一辈子头回带着这么多的钱就是块秤砣沉重得很,咋遮都不放心的,便不由就要脱了身上的旧袄子给再往背篓里头盖一层。
石榴瞧着,忙拦了他,“别,大哥,本来没问题的,你这袄子一盖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人家不注目都要注目的!”
这么冷的天,哪有放着袄子不穿搁背篓里的?背篓里有啥大宝贝啊?
李荣棕愣了愣,也想到了这点,忙又穿好了袄子。
一旁的丁福光默默地看着兄妹俩的这般动作,不知想到了什么往事,眼底闪过一丝追忆,便不由出了声,“你们是哪个村的?我家伙计正好要出一趟车,若是顺便,捎你们一截也好。”
石榴一听,自是大喜,九串钱说起来不算多,但对于她来说,这可是“一笔大钱”,毕竟,是她这辈子挣的头一份大数目呢。
本来要买些东西的,带着这沉甸甸的钱串子,她也是一点不敢逗留的,还是赶紧回到家放心。
能有个顺风车坐着,自然是千好万好,主要是安全有保障了啊!
“掌柜伯伯,我们是长青村的,顺路不?”她眼巴巴的望过去。
李荣棕听她说长青村,下意识就要张口,想说“二妹挣了大钱咋乐糊涂了连自个村都不记得了”来着,但好在他脑子这会儿转得也快,忙又闭上了嘴,没叫这心里话给吐出来。
柜台后的丁福光并没察觉,他在石榴说完后就立马接了话,“长青村啊,顺路,顺路,你们等一等,我去交代伙计几句。”
他这话接得快的,让石榴都不禁怀疑有诈了,主要是,对方在她话音刚落就接上了,一点都没思考的,是真的恰巧顺路?
但她向来灵敏的第六感并没有感到不对,况且这掌柜的眼神清正,不像是奸诡之人,又有竹鼠卖价在前,应是没有问题的。
且她应该先汗颜才对,毕竟,她防人之心不可无故意报了隔壁村的名字啊!
兄妹俩没等多会儿,丁福光就带着一名伙计前来,让他们坐上了院子里的一辆骡车。
石榴打量着这骡车上一大半都堆放了东西,应该是去送货没错了,遂放心一丢丢心。
而骡车出了大集,直往他们村的方向去,石榴便又放心了些。
到底是坐车快,十里路,不过两刻钟,骡车便稳稳当当的停在了长青村的村道口。
“辛苦大哥了,真是麻烦丁掌柜的了,大哥你慢些赶车啊!”
石榴跟李荣棕下了骡车,冲伙计笑着挥手,然后转身迈下了村道,步子慢得相当于原地踏步。
骡车踢踏踢踏的声音走远,石榴侧头瞄了一眼,而后果断拉着李荣棕转身走回了大道,然后脚步快速的往前去。
快快快,离自家村还有两里路呢。
兄妹俩一路埋头狂奔,一心想着快快进入自家村子的村道便能放心了。
但走着走着,石榴听到了车轱辘声。
哦,这可是大道,来往有车,很正常嘛。
但这车轱辘怎么有点熟悉?还有骡子叫声?
石榴和李荣棕不约而同的抬头,然后跟迎面驶来的骡车对上。
啧,赶车的人也很眼熟——
嘿——这不是刚才那伙计大哥嘛!
哎嘛!
六目相对,黄土漫漫里似乎都弥漫着难言的尴尬。
还是石榴反应快,面不改色的抢先开口,“哎?伙计大哥你不是要去黄口镇送货嘛?这么快就送到了?”
嗯,只要你不尴尬,那么尴尬的就是对方,那什么,先发制人也是很好的打破尴尬的方法嘛!
对面何姓伙计也是尴尬得要死,心里头都不免嘀咕自家掌柜的,你好心要送这小丫头兄妹俩一程直说也不是不可以嘛!却偏偏要说顺路捎一程,这下好了吧?尴尬的是他啊!
何伙计干笑两声,回道:“走到一半突然想起还有一样货给装漏了!这不,赶紧回去装上,再给人家送去。”
“哦——!”石榴应了一声,“原来是这么回事啊,那伙计大哥你赶紧的,别耽搁了事!你慢些走啊,我们就不多送了。”
何伙计当下巴不得赶紧离开这尴尬处了,自是连忙点头,赶了骡子就往前去了。
还是走到一半,他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咦?不对啊!他都将那兄妹俩送到长青村村道口了,这兄妹俩不回村,还继续往前边去哪儿呢?
他纳闷极了,等回到货栈,将事情一五一十的给自家掌柜的说了。
丁福光听罢,眉头微挑,须臾,摸了一把胡须,暗自点头笑了,“这丫头,有意思!”
他打发伙计去了,转头便同一旁站着的黝黑男人道:“亮达,你去帮我办件事,去下河村打听打听哪家有个叫石榴的,好好的打听这家的情况,记得小心点,别被人发现了。”
黝黑男人听了前因的,这会儿听到这交代,不由疑惑道:“二哥,你怎么确定人就是下河村的人?”
丁福光眼眸深邃,缓声道:“那兄妹俩不放心身上的银钱,为防万一,顺路坐一程车自然是离得越近越好。”
天宝村离了四五里路呢,而上河村——那都是范氏人,范氏一族,他打过交道,多少清楚,便是那最清贫的人家,也不至于到穿洗得发白的衣裳这份上。
是以,只剩下河村错不了的。
“去吧。”
黝黑男人还是没想明白,但也没再多问,点点头就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