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月瞪大了眼睛,随后咯咯笑了起来。
“呵呵……看不出,你还挺会说话的。”
银月脚下略微加快了速度。道路两旁的灌木被风吹动,发出沙沙的声音。风卷起了她墨色的柔软长发,散乱的发丝好似水中游曳的鱼群。
李远紧追了几步,偷偷瞥着近在咫尺的银月的精致的侧脸。
如同琥珀般光洁小巧的耳朵,洁白的耳垂上带上了一丝嫣红。
“好了,别看了”,银月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用手捋了捋长发,将其压到耳后,“既然不去特意赶路,照我们这速度,今晚要睡在野外了。注意看看四周有没有破庙啥的能让人落个脚。”
李远也反应过来,急忙拍拍脸,开始四下张望起来。
官道不是很宽,两旁是零星的树林和已经发黄的野草,在渐起的风中摇曳着身子。前方是一片有着密林的丘陵,脚下的小道弯弯曲曲通向深处。天色很暗,铅灰色的云低低压在远方的地平线上,似乎正要往这边移过来。
“看样子好像要下雨了。”李远皱着眉头说。
荒郊野外,碰到暴雨可要遭殃了。不过如今身边有银月,自己倒不是很担心。
“你等下,我换件方便些的衣服。”银月忽然说。
李远目送着银月一人走向旁边一块巨大的山岩后。
“轰隆隆……”
打雷了。
不知家中父母和大姐如何,想必在着急收拾衣物吧。
李远望着天空那迅即移动的云层,默默想着。
“好了。”银月的声音传来。
李远回头望去,只见银月换下了青色长袍,穿回了她那标志的宽松黑袍。
“我们快走两步吧”,银月伸手拽住李远的手腕,带着他小步跑了起来,“上次半夜去五岳城那次,我记得前面山里有几个破落古庙来着,避雨足够了。”
……
……
还没走过两个山头,黑压压的云层就已经压满了天空,仿佛一伸手就能够到。狂风吹过山上的树林,发出鬼哭般的声音。一场大雨眼见就要落下来了,而天色愈暗,入夜后想来会更加难行。
“银月姑娘,为何我们这次不用灵力赶路?”李远不解地问道。
“修行由浅入深,在你修行不足的时候,在外总归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事情,提前碰到一些,当是积累经验,对今后有好处。”
话音刚落,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转瞬就变成了瓢泼大雨。不时还有耀眼的雷光亮起,伴随着令人心悸的炸雷声。
若是普通行人,此刻定然非常狼狈。而银月不过是挥手做了一个避雨决,便将雨水隔离到两人之外。而李远自修行之后,夜视能力大大增强,水坑泥坑统统避过,两人漫步于暴雨中的山间官道上,倒是行进得不慌不忙。
两人边走边问答着修行中的一些问题,转眼过了半个时辰,终于在远处山间见到了闪烁的火光。走得近了,才发现那是一座破庙。里面的火光,想必同样是避雨的行人。
“进去之后,出现什么情况,你自己试着应付下。若非必要,我就不出头了。”两人踏上台阶时,银月道。
李远点头应允,随即推开了半掩的庙门。
破庙里面有两拨人。
一拨有二十多人,有男有女,统一穿着棕色劲装。围着庙中央距离相近的两个火堆,烤着干粮和被雨浇湿的衣物。在后头还有两辆装货的马车,想来是跑镖的人。见李远二人进了门,均露出了警惕神色。
另一拨则只有二人,坐在角落的另一个火堆旁,看上去却非常引人注目。
一个是身材高大,膀大腰圆的光头和尚,身穿灰色短装,盘腿而坐,身前放着一杆长刀,刀身略宽,刀鞘没有什么装饰。另一个却是个妙龄妇人,身材曼妙,穿着一身大红长袍,跪坐于和尚旁边,膝上横放一杆样式奇特的狭刀。两人均在闭目养神,听李远与银月进了庙门后,也只不过眯眼瞅了一眼,随即不再在意的样子。
李远环视一周后,抱拳说道:
“各位,在下与同伴路遇暴雨,不得不来此略作停留,打扰了。”
镖局中站起一人,中年模样,相貌方正,拱拳道:
“哪里哪里,这山雨来得急,大家都是来避雨的,相逢也是缘分。”
说完又坐了回去,看起来并不打算请李远二人去烤个火,只是目光在银月身上多停留了一阵。
而壮硕僧人及妩媚妇人,则完全没有搭理这边。
李远与银月踱到庙中最角落处,随便找了块相对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也没有生火的打算。李远放下包袱,拿出两份家人做的煎饼,分给银月一份,然后将自己那份塞到嘴里嚼了起来。
镖局中那中年人眯眼瞅了李远二人好一阵,才转过头来,低声向身边一高瘦男子问道:
“兄台觉得如何?”
“镖头,我觉得很不妙啊。”
“你是说,那两人也是高手?”
“从脚步和气息上看,不像是有内功在身的样子。但这么大的雨,他二人的衣衫怎么只有一点湿的样子。”
“没错,我也正奇怪这点。那少年的鞋子尚有湿泥,可那黑袍女子,连鞋子都几乎没沾泥,若是靠轻功做到这一点,也太过惊人了。”
“嗨,本想这次押镖,一路轻轻松松,没想到即将进城却碰上这码子事儿。暴雨和这俩人不说,坐在角落里的和尚那伙儿也不是好惹的。”
“嗯,那和尚和妇人很是不凡,他们比我们进来得晚,身上衣物却比我们干的还快,想必内力惊人。好在坐了这么久,也没见他们有什么动作,想必应不会对我们不利。再说,我们镖局上上下下近三十人,哪怕出了什么事,大家互相也有照应。”
这时,坐在中年镖头身旁的一女子开了口:
“爹,我看刚才的青衣少年和女子的步伐,实在不像有功夫在身的样子。没准他们本来就藏在庙外,或许还在行苟且之事,只是遇上了我们这两拨避雨之人,又被雨困住,一时半会儿走不掉,只好也装作路过此地,钻进门来。”
女子的声音不大,但李远的耳朵自修行后可不止灵敏了一星半点,听到这话后不禁抬头望向镖局那边。只见说话的是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女子,相貌也称得上漂亮,眉目中有倨傲之色。
瘦高男子本来就盯着李远与银月二人,见李远神色不善地抬头望来,立刻低下头,压低声音道:
“雨婷,莫要如此随便说话!那青衣公子似乎听到你的话了。”
名叫雨婷的倨傲女子愣了一下,抬头望去,却见李远早已低头吃起了煎饼。于是撅撅嘴小声道:
“吴叔,怕什么。这荒郊野外,孤男寡女结伴赶路,自然会让人嚼舌头。爹,你之前不也教我,瓜田李下,应有所慎嘛?”
中年镖头深深皱起了眉头,低声道:
“雨婷,怎可如此无礼。我和你吴叔看这次押镖没什么贵重之物,才想着带你出来涨下见识。记住,出门在外,最忌暗地嚼人话头平白竖敌。江湖险恶,稍有不慎吃不了兜着走啊。”
雨婷轻轻点点头,神色却不以为意。
中年镖头叹了口气,再次压低了声音道:
“既然都是一男一女,你怎的不去嚼那僧人的话头?”
雨婷一愣,瞥了那僧人和妇人一眼,也悄悄放低了音量:
“那俩人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一身内力傍身,女儿我都能看得出来,怎的会乱嚼舌头。”
中年镖头和高瘦男子都露出无奈的笑容,摇了摇头。
“雨婷……”高瘦男子轻叹了一口气,转而对中年镖头道,“令女毕竟娇生惯养,见识颇浅,早些带她出来跑跑好了。”
“唉……之前也是爱女心切,怕她受挫折。如今看来,这镖局要交到小女手里,还得等上十几年啊。”
雨婷听了二人的话,露出不甘的神色,转而望向周围,却见镖局内男子们均偷摸打量着刚刚进门的那个年轻女子,不禁鼓起了嘴,往地上轻轻跺了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