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李远开口,乔玉巧先声问道:
“牛兄,诡秘是何意?”
老牛有些意外,瞪圆眼睛:
“你们没听过诡秘?……罢了罢了,咱这趟反正是讨不得好了!”
众人沉默一会儿,李远开口道:
“也许,那人还在殿内,只不过我们由于某种原因,看不见她。”
老牛没好气地喷了个响鼻,道:
“那又怎样?”
李远环视周围,又瞅了瞅远处的朱家四人,解释道:
“我们四人,加上那边的四名凡人,拉起手将殿内过一遍。”
几人眼睛一亮。
“会不会有危险?”陆仁甲问道。
“若刚才李道友没看错,那人穿着素真谷的衣服,想来应是我谷中修士。”乔玉巧道。
“可那丫头也看不到咱几个!咱们这么摸过去,她不被吓一跳?”老牛长得憨厚,性子却谨慎。
“……可我们的确没有别的破局之法,不如拼一把。我们有四名修士,对方只有一人。哪怕对面暴起发难,我们几人提防照顾之下也多半能够应付。”乔玉巧沉思片刻,道。
三人一牛又讨论了几个细节,遂决定试一下。
加上朱家四名凡人,八人手拉手排成一排。从左到右,分别是陆仁甲,老牛,李远,乔玉巧,朱家大小姐,侍女,大管家,壮汉何二。
几人进了门,沿着西墙慢慢挪动,直到北墙,再略挪位置,“筛”回来。如此反复。
很快,几人就将屋子筛了大半,却没有半点收获。
“怎么办?”陆仁甲看向右手边四人。
李远几人你看我,我看你,一时无言。
乔玉巧看了一眼右边紧紧握着自己手心的姑娘,轻声道:
“不必担心,看来至少现在不会有危险。”
朱家大小姐眼眶里挂着泪珠,好似一眨眼就会掉下来。
“一个凡民丫头,没事儿自己跑到这地方干什么!”老牛没好气道。
朱家大小姐带着哭腔开了口:
“我也不知道……我……我从来不自己出门!我不知道怎么回事……”
闻言,李远等人立时停下了脚步,紧紧盯着队伍最右侧的朱家大小姐。
在场除了修士和牛妖,凡俗者只有朱家大小姐一人。
“…………如果没弄错,咱们当中又有人不见了。”乔玉巧沉默半响,道。
“难道真没办法?”李远只觉头皮发麻。
“豁出去了!该找啥找啥,谁丢了谁倒霉!”老牛跺了一蹄子,甩开手直奔墙边的博古架而去。那里有几个陶罐,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李远三人对视一眼,也跟了过去。
这里的布局和上一座大殿类似,墙边依旧是一些放着竹简、瓷瓶陶罐的博古架,几人打开来看,仍是一些不知名的草药、药丸。老牛凑近闻了闻,也说不出其出处。三人一牛照旧一人拿了些,分个干净。
朱家大小姐却站在屋子正中央,眉眼低垂。
“朱家小姐?”李远注意到她,沉声问道。
几人将视线投了过去,却见一身锦缎的朱家大小姐肩膀轻轻抖着,低着头,未束好的长发垂了下来。
正当几人心生警惕之时,却听略带哭腔的朱家大小姐声音响起:
“我……我定要习得法术!我要当修士!我再也不要这般提心吊胆过日子!”
说罢,朱家小姐猛地抬起头来,瞪着李远等人,哭喊道:
“我受够了!我不管!我要比你们还强!我要你们看着我的脸色才能活!”
李远几人脸色大变。
不是因为惊讶于朱家小姐喊出的话,而是:
在朱家小姐那小巧的脑袋旁,出现了另一个头颅!
那头颅,不知是男是女,披头散发,遮住眉眼,唯独咧到耳朵的裂口露在外边,细碎的牙齿充斥其间。
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那头颅下面没有身子,只有脖子,好似蟒蛇,几近几丈,从殿外蜿蜒而来!
这是什么鬼怪!?
几人还未动弹,那头颅裂开大嘴,一口咬在朱家小姐的脖子上!
意料中的惨叫声未能传来,却见朱家小姐惊恐的表情定格在脸上,身躯与那怪物一同变淡,转瞬之间,便消失在几人面前。
直至朱家小姐消失,几人仍旧呆立于原地,未来得及伸出援手。
“刚才……那是什么?”陆仁甲呆滞道。
……
老牛打破沉默,闷声道:
“俺入道以来,接触的山妖精怪也不少,从没见过那东西。”
李远半是询问,半是自言自语道:
“若刚才那怪物,攻击的是我们几个当中一人,能来得及反抗么。”
乔玉巧轻轻摇头:
“即便刚才那怪物出现的时候,我的神识也未能捕捉到它的气息,它就好像是虚幻的一般。若它从后面攻击我,我定然毫无察觉。”
几人互相看了看,心中升起寒意,不禁靠的更近了些。
“……不管怎样,似乎人不是随随便便不见的。刚才若不是朱家小姐喊了那几句,我们恐怕完全注意不到她怎么消失的。”李远低头想了一会儿,沉声道。
“……那现在,怎么办?”乔玉巧看了看四周,面色苍白,声音疲惫道。
……
……
“天黑了。”叶婉以法力点起火苗,将面前的火堆燃起。
夜风带着凉意,秘境之中的夜空似乎星星更亮一些,银河横贯于空,带着说不出的静谧。远处有鸟兽声阵阵传来,夹杂着近处的虫鸣与火堆燃烧的噼啪声。
“明天杀百年蜈蚣。叶婉,你怕虫子么?”素真谷女修坐在叶婉身旁,打趣道。
“姐姐笑话了,我从小习武,平日里骑马山野跑得惯了,哪里会怕什么虫子。”叶婉苦笑回道。
“不是拿你开心”,素真谷女修摇摇头,“我从小就怕虫子,哪怕后来成了修士,也改不了这毛病。唉,明天若长剑山他们可以轻松搞定,轮不到我们出场就好了。”
叶婉笑笑:“还有回龙观的人盯着呢,肯定轮不到我们出场了。”
女修定了定,笑道:“也是。”
两人依在一起,守在火堆旁。东边的山麓上,一轮圆月升了起来。
……
……
“天黑了。”李远倚着窗户看了看外面,道。
“我们轮流守夜,两人睡觉,两人站岗”,陆仁甲道,“那怪物不能用神识锁定,只能靠目光巡查,两个人才能覆盖视线死角。”
几人同意,虽然似乎没过多久,身子却疲惫得很,若不休息,明日怕是精神更难集中。
“我和李远先睡,等到了丑时,陆道友和牛兄替我们。”乔玉巧看了看几人手中的签,道。
老牛和陆仁甲点了点头。
“希望我们醒来,你们还在。”乔玉巧冲陆仁甲和老牛笑了笑。
“睡你的吧。”陆仁甲苦笑一声,别过脸去。
李远和乔玉巧对视一眼,并排躺下。
说来也怪,李远之前身体还倦得很,只怕到了安全的地方,沾了枕头就能睡着。可躺下来,却心思洞明,连身旁几人的心跳声都听得清楚。
大概是放心不下吧。李远暗中叹了口气,身处险境,毫无头绪,摸不到碰不着的敌人,不一定什么时候就会丢了小命。本应时时刻刻万分警惕,可身子却负担极大,若不休息一阵,怕是没来得及交锋,身子和心态先崩了。
可越是想睡着,越是睡不着。疲惫的身心和清晰的脑袋让人难受。李远轻轻翻了个身,察觉身旁的乔玉巧呼吸变得平稳起来。
她睡着了。
她不怕睡梦之中被不知名的怪物袭击么。
她不怕站岗的老牛和陆仁甲像之前那些人一般无声无息的消失么。
她不怕……
思绪好似静静流淌的河流,一个个念头如同游鱼般穿梭,跃起。
算了。
一人能力终究有限,既然我们几人组了队伍,唯独只能相信对方。
将后背交给对方。
也不知过了多久,似乎一个时辰,似乎更久。
……
风声。
飞禽的声音。
李远猛地睁开眼来。
云遮雾绕,罡风猎猎。
远处的群峰蓊郁苍翠,飞瀑潺湲。
面前是褐棕色的巨大木制长桌,说是长桌,却仿若树木自己生长而成,除了桌面尚算平整,桌角桌沿都粗糙得很,甚至有些树根般的凸起与纹路。
长桌四周,落座数人,衣着身材各异,面容仿佛被水雾遮绕,看不清晰。
……
玉隐会。
李远紧悬着的心,略放了下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