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素月！”

    看着冰海上凭空出现的黑石岛，所罗门猩红的瞳孔猛地收拢成线。

    夏素月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

    他难道不应该在现实世界缅怀自己死去的父亲么？

    难道是安帕？

    安帕告诉了夏素月自己的行动？

    可安帕又怎么会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明明是自己摆了他一道，利用他对犹格·索托斯的控制，一举除掉了夏守这个最大的威胁。

    两者之间一直掌控着主动的，应该是自己才对！

    安帕怎么可能在这样短的时间内作出反击？

    除非……除非他早就算计好了。

    就像让他在秦尚远的附近翻开窥天簿一样！

    安帕，这头来自宇宙的域外魔，掌握着比自己更多的信息。

    一向自信的所罗门，现在不由得怀疑起自己从安帕那里所得到的一切。

    窥天簿与哀死古阳。

    当初“安帕”的人格尚未诞生时，从真实王座上坠落的所罗门自那副巨大而错乱的生物体上盗走了这两件物品。

    既然窥天簿有着不为他所知的秘密。

    那么那道覆在朗基奴斯枪之上的苍白光芒，是否也有着安帕早在降临之初就埋下的陷阱？

    那是从哀死古阳之上窃取的“火种”，是自遥远群星所散发的、冰冷漫长的、早已死去的光线。

    夏素月站在岛屿之上仰望，那对灰暗的眸子几乎就和夏守一模一样。

    空荡的长袖在冰海的风中被吹得猎猎作响。

    他的眼中迅速蔓延起猩红。

    “契约，天规。”

    这份秩序契约之中有着几乎最高序列号的契约，能够瞬间压制一切灵质的活动。

    “虽然这副身躯是肉身……但我终归不是人类。”

    所罗门看到了夏素月的动作。

    人类肉身的躯壳当中存放着旧日天使·路西法的意志，肉体衰老，而他作为旧天使的灵魂永存。

    位格虽然破碎，但天规这种契约对他也几乎无效。

    更何况这份契约的回路，是所罗门亲手镌刻进夏素月的灵魂之中的。

    不过所罗门暂时还不想跟这位盟友走向决裂。

    因为比起身为域外魔的安帕，夏素月这个人类显然更加可控。

    “你这是在做什么？夏先生？”所罗门降落在黑石岛上。

    脚下的岛屿震动着，天规对他的确没什么影响，但岛屿之下海浪的怒吼似乎正在愈演愈烈。

    “所罗门先生，你说过，我们之间的结盟终究会有破碎的一天，”夏素月站在阳台上俯瞰他，“我只是为了我的利益出手。”

    “这份契约是我给你的，你怎么可能用它来威胁我？”

    “你错了，所罗门先生，天规的释放……并不是针对你。”夏素月低声回答。

    漆黑的海浪怒吼着翻涌，迅速盖住了海面上原本巨大的空洞旋涡。

    混天绫在海水中留下的空洞，实质上是由磅礴的灵质强行将其分割产生的结果。

    如今空洞之中用以维持分割的灵质被天规削去了一部分，海水在表面倒灌，彻底将秦尚远他们所在的位置隐藏了起来。

    所罗门看向漆黑的冰海，寻找着空洞的位置，可虚空的裂缝很快就再度撕开，将黑石岛吞没了进去。

    转眼之间，他们已经来到了四下无人的陌生海域中。

    “看来当初让安帕将从银之钥那里窃取的力量赋予这座岛……就是个错误啊。”所罗门在冰海的浪涛中苦笑。

    “盟友是一把双刃剑，”夏素月淡淡地说，“所罗门先生，早知现在，当初的你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那孩子看了一些不该看的东西，”所罗门说，“我不确定他到底看到了什么，但恐怕他已经知道我们之间的交易。”

    “不重要了，所罗门先生，他终究会知道的。”夏素月回答，“但你的计划，今晚恐怕实现不了了……空想颅骨就藏在秦尚远身上，这可真是个富有想象力的猜测。”

    “看来真的是安帕……”所罗门凭空腾起，落到了阳台上，“那个域外魔真是越发狡猾了啊。”

    “这是为我留的？”

    他注意到了桌上没有喝的两杯酒，顺手端起一杯来豪迈地饮尽。

    “不是。”夏素月倒也不意外，只是否认道。

    “唉……这几百年来我越发觉得，人类要顺利做成一件事，真是太难了。”所罗门先生凝视手中的空杯子，“这具人类的躯壳，哪怕已经攀升到牧师，也依旧有着它无法逾越的上限……

    因为自身的力量不足，于是必须要求助于盟友，而盟友之间又存在嫌隙，同床异梦到最后只能拔刀相向。

    人类就是这样，永远被自身和外界的规则、命运所束缚着，哪怕自己清楚地意识到了也无法摆脱，你一定理解我在说什么对吧？夏素月先生。”

    夏素月没说话，淡淡地凝视这个戴着黑色面具的男人。

    “就像夏氏的血脉一样。”所罗门轻声说，“半魔血脉……你们永远无法摆脱的阴影，也是你妻子身死的原因。你们夏氏，就是这样一代又一代，笼罩在这样的命运阴影之下。”

    “……”

    “夏先生，你当初选择和我合作的原因，不正是要从地狱之中找回你的妻子么？不正是要抗衡夏守口中早已注定的命运么？”所罗门微笑。

    严格来说，那张黑色的面具上永远都挂着微笑。

    “其实……”他当着夏素月的面，拿出了窥天簿，“这不过是个很简单的事。”

    “那是什么？”

    夏素月警惕地看向他，以及他手中那本长着巨大眼瞳的白色羊皮册。

    “窥天簿，更直白地说，”所罗门顿了顿，“命运之书，这之上记载了万事万物的命运。”

    “你刚刚说秦尚远看到了不该看的，就是它？”

    “小小的意外而已，都在这本书的记录之中。”

    所罗门看似胸有成竹地说。

    “怎么样夏素月先生，我们一起将秦尚远推入神国，让颅骨汇聚。

    我就能够为你修改这本书上关于你妻子的文字，让她的命运得以续写。”

    “既然这么容易就能操纵命运，那你也不必如此煞费苦心吧？”夏素月依旧不动声色，“所罗门先生，你该不会是……在骗我吧？”

    “怎么可能呢？”所罗门依旧微笑着，示弱那样举起了双手，“窥天簿的确可以被修改，只是需要付出的代价很大……

    不过若是能得到你的配合，达成我的目的，我当然愿意付出这样的代价。

    咱们一码归一码。

    你也不必再用你女儿的基因做实验，制造出一只又一只失败的克隆体，来作为盛放你妻子灵魂的容器了。

    她的那双眼睛是几千年难得一遇的宝物，比任何一颗贤者之石都要珍贵。

    你依靠人类拙劣的科学，又怎么可能仿造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