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哪里？”
秦尚远仰起头，目光投向几乎无尽头的雾墙。
雾气在他面前涌动着，冰冷而黏稠。
蒙哲从口袋里摸出一包香烟，抽出一支叼在嘴里，点燃。
“边界。”
蒙哲徐徐吐出一口青烟。
“边界？”
秦尚远微微虚眼，开启了心流。
雾气无声而汹涌地翻滚着，看不透。
“嗯，灰海边境虽然是世界的皮蜕，但和灰海中的真实世界也不是完全相同，这里明显就不让人过去了。”蒙哲说。
“没有船么？”秦尚远看到面前是水域，很自然地问。
“我刚发现这里的时候，也尝试过。”蒙哲缓缓说，“但这里的水，像是没有浮力，任何有质量的物质也好灵质也罢，都会沉下去，而且……”
说到这里，蒙哲猛吸了一口烟。
随后他摘下燃烧着的烟头，猛地朝雾中扔去！
炽亮的烟头荡开了一小团冷雾，很快消失在秦尚远的视野中。
寂静。
“三。”
蒙哲目不转睛注视着面前冰冷汹涌的迷雾，开始倒数。
秦尚远微微一愣，扭头随着蒙哲的注视看去。
“二。”
“一。”
轰——！！！
巨大的水浪声从迷雾深处轰然传来。
像是有什么庞然巨物浴水而出，掀起了巨浪。
灰白色的迷雾开始不安分地搅动，连带着秦尚远脚下的碎石滩也震荡起来。
迷雾深处一个庞大狰狞的黑影，陡然逼近！
如同山倾！
秦尚远眼眸微微一动，正要唤醒矩阵，可一旁的蒙哲却悠然自若。
暗红涌上双瞳，蒙哲朝着迷雾微微抬手。
“界尘契。”
轰——！！！
蒙哲身后，无数岩石开始如同几何体一般被切割重组，拔地而起！
两道岩质构成的链状枷锁朝着雾中涌去！
界尘契的枷锁随即束缚住了那头雾中的庞然大物，但仅仅数吨的力量还不足以彻底压制这头怪物！
于是水面忽然携着雾气涌动了起来！
水面之下，被界尘契分割的巨量岩质迅速上涌，无数岩质重组，在那庞然大物的头顶上方汇聚成一团巨大的阴影。
蒙哲手指微动。
阴影轰然坠落，地将那头看不清容貌的巨大怪物重新压入了水中。
又是一阵搅动冷雾的惊涛海浪。
顷刻间，面前的迷雾水域重新恢复了死寂。
“看到了吧？”
蒙哲手势一收，数吨岩质有序地回到了原本的位置，恢复了原貌。
“那是什么东西？”秦尚远皱眉，“使魔？”
“也许是某种河灵之类的东西吧？”蒙哲眼中的暗红渐渐淡去，“暂时威胁不到这里，但想要杀掉也挺困难的。”
“谢必安他们也不知道？”
“他们自从神弃之夜降临灰海边境之后，就再也没来过这么深的地方了，”蒙哲说，“越靠近天上的深度，遭殃越惨。”
秦尚远了然颔首。
灰锡渊海，灰海边境，白银之庭和黄金国的排列，可以简单理解为从下至上。
最底层是物质沉积的灰锡渊海，灵质则从灰海开始，一步一步向上升华、凝聚，最终变得精纯。
整个架构，其实很像炼金时逐步精炼的过程。
当初神弃之夜造成的毁灭天灾，是从黄金国降下的。
所以离黄金国最近的白银之庭和灰海边境的深层才会几乎灭顶。
而最远的灰锡渊海则几乎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这片水域通向一个地方。”
一道冷锐的男声从秦尚远身后传来。
秦尚远回头，一位身高极高，黑衣黑裤黑领带的鬼差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这里。
鬼差生得一双清冷的桃花眼，长相英俊。
胸口别着的铭牌上刻着四个字——
“天下太平”。
“范无咎？”秦尚远脱口而出。
传说中黑白无常的官帽上各写着四个字。
白无常是“一见生财”，黑无常则是“天下太平”。
白无常倒挺符合秦尚远印象里的那位鬼差。
脸上时常带笑，身材细长，脸色惨白，长舌猩红。
但范无咎在传说中可是一个性格凶戾，小个子的黑胖。
跟面前这位黑衣服高帅美男有半毛钱关系么？
不过此前秦尚远没见过范无咎，因为他每次来地府，谢必安都说范无咎在打游戏。
秦尚远就说啊原来是宅男啊，理解理解。
今天终于见到了。
也不像宅男啊？
看这衣冠楚楚的样子，倒像是律政精英什么的。
范无咎见到秦尚远，恭敬地低头。
“恩公，无咎此前不见，多有怠慢，您不要怪罪。”
“没事没事，”秦尚远摆摆手，“谢必安都跟我说过了，别老这么客气，放以前我见了你们是会吓尿的。”
“无咎你怎么来了？”蒙哲问。
“我在大帝宫撞见了谢必安，他说恩公大人来了，我就特地赶过来看看，”范无咎淡淡一笑，“恩公气度非凡，之前是我小器了。”
“对了，无咎你刚刚说，这片水域对面是哪来着？”蒙哲又问。
“长乐冥界。”范无咎回答。
“长乐冥界？”秦尚远皱眉，“是和阴曹地府同级别的存在么？”
范无咎点头：“阴曹地府掌管轮回，监禁。而永生冥界，则是那些不愿轮回，又清白无罪的灵魂安度余生的地方。”
“没有轮回么……”秦尚远低头喃喃。
“长乐冥界在人类的神话里趋近于埃及神话，或者希腊神话中的冥界。”范无咎解释。
他这些年把流行的游戏都玩了个遍，对于人间神话民俗自然是了如指掌。
“哈？”秦尚远高低眉，“那他们的老大是……”
“冥神。”
“哈迪斯？”秦尚远说。
“不，哈迪斯只是她的代行者，在我们看来，她是月亮的化身。”
“过去她昭告边境的名字，是倪克斯·哈迪斯·奥希丽丝·玛阿特。”
秦尚远微微一怔。
月亮……
又是月亮。
“月亮”的名字，叫倪克斯·奥希丽丝·玛阿特？
这就是“月亮”，或者说暗之恶魔昭告天下的名字么？
黑夜女神。
冥神。
正义公理之神。
那也就是说，她同时承认了集中于自身的三种性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