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夜的不睡，怎么还煮饺子？”
秦尚远探出脑袋，看了看左右，赶紧把圣女给拉进来。
“老太太煮的。”圣女小心翼翼地端着饺子，放在桌上。
“老太太煮的？”秦尚远愣了下。
“老太太很热情，莎夏姐安排她明早的专列回家，她说好不容易来一回，看大家这么辛苦，说什么也得给我们把饺子煮了再走。”
圣女又从兜里拿出两双筷子，分了一双到秦尚远手里。
“这是咱俩的。”
秦尚远夹起一只馅大皮薄的猪肉馅饺子放进嘴里。
作为南方人，他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饺子。
霍松庭真幸福啊，从小就吃的是这么好吃的饺子。
秦尚远心里想，可他嚼着嚼着，眼泪就默默流了下来。
“哥你怎么哭了？”
圣女一愣，连忙伸手帮秦尚远擦泪。
“没事，这饺子太好吃了。”秦尚远摇摇头。
“啊？这么好吃么？”
圣女愣了下，自己连忙也吃了一只。
是很好吃……但也没有好吃到掉眼泪的程度。
是因为想到今天和霍松庭的事了么？
哥哥和霍松庭的战斗，她没在现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霍松庭最后回头了。
但对当时的他来说，也已经晚了。
圣女沉默了会儿，低声说：“其实，我之前跟霍松庭打过一次。”
秦尚远一愣：“什么时候？”
“就、就是哥你入学测试的时候……”
圣女脸尴尬地涨红起来。
“啊？”秦尚远瞪大眼睛，“你那时候在？那次不是青铜指骨惹的祸么？”
“是路西法蛊惑青铜指骨的夏普·巴恩斯来向你报仇。”圣女老实交代。
“青铜指骨之前就从他手里买走了火核质的情报，所以你和阿姐他们才会在来学院的飞机上遇袭……”
圣女继续说。
“那时候路西法已经为吞并青铜指骨做了很久的准备，只需要把夏普从领主的位置上拉下来，就可以掌控整个组织为自己所用了。”
“夏普虽然是青铜指骨的领主，但实际上是个巨婴，那次落败后他很愤怒，急不可耐地想要找你复仇。”
“但对于夺取火核质，青铜指骨的董事会有很全面的计划，不允许夏普为了私仇行动，所以……”
到这里，秦尚远恍然大悟。
“所以，”秦尚远皱着眉缓缓说，“路西法蛊惑了夏普，让你们以青铜指骨的身份帮忙？来学院袭击？”
圣女埋起头：“嗯……”
“我去，那这夏普真是……”
秦尚远皱起眉，他当然知道这种行为有多蠢。
青铜指骨是有头有脸的大组织，不管里子多肮脏，面子上都得做足。
然而夏普那次，则完完全全是被路西法给摆了一道。
他为复仇而来被自己打得满地找牙不说，青铜指骨还向学院赔了款。
最后还不明就里地直接将整个组织拱手送给了路西法。
就为了一个“火核质”，被路西法玩的团团转，赔了夫人又折兵，最后把自己全搭进去了。
想到这里，秦尚远不由得感到一阵后怕。
路西法机关算尽吃掉了青铜指骨，但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别人餐桌上的肉呢？
而手执刀叉，最终吃掉这位旧日天使的，正是那个一度被他视为工具的域外魔“安帕”。
“霍松庭当时就开始服用莉莉丝之血了，”圣女又说，“应该是梅伦·罗素给他的，那时候他们的目的应该是陆星野。”
秦尚远现在才似乎终于看清了当时事件的全貌。
所以当时的罗素家族才不惜一切代价，想要将自己那组按死在试炼山地里，或者直接诱导陆星野出现突发状况。
但这一切计划，因为夏普的介入而乱成了一锅粥。
霍松庭也在那次事件中染上了莉莉丝之血。
“但锡海隐修会和罗素家族也有合作吧？”秦尚远问。
“嗯，”圣女点点头，“路西法就是这样，只要有利于他的事情，他就会想尽办法去欺骗、承诺，所以他才会有很多合作者……霍松庭，就是他向梅伦·罗素举荐的棋子。”
秦尚远一愣：“怎么回事？”
“跟罗素家族的合作，涉及到斯旺的活人祭祀……他知道我不会接受这样的事，所以就从没向我提过。”圣女说。
“但我现在回想，脑海里有很多线索能串起来。”
“二十多年前，有一对霍姓的华夏夫妻和路西法签订了契约。”圣女吃着饺子，缓缓说。
秦尚远一愣。
“原因是那年冬天，那对夫妇诞下了一个有严重先天缺陷的男婴。”
圣女接着说。
“走投无路的时候，路西法找到了他们，他以救活这个男婴为条件，从他们的手中换取了上亿的财富和上千条人命。”
秦尚远眼角微微抽搐。
果然……那桩贪污案，其实是一场仪式。
一场献给斯旺的仪式。
“那个男婴……就是霍松庭么？”秦尚远沙哑地开口。
“各种细节都能对上，恐怕是的。”圣女点点头，“兑现承诺，路西法治好了男婴的先天缺陷，却在他的灵魂上打上了印记。”
“印记？”
“决定命运的印记，似乎和他当时掌握的一本书有关。”
圣女努力地回忆着。
“那本书是件极其诡异的封印物，只要在灵魂上打好印记，他就可以通过这件封印物，来操纵这个人的命运……”
听到这里，秦尚远身子微微一怔。
窥天簿？
“恐怕……霍松庭如今堕落的命运，早在那时候就已经被路西法所决定了。”
“命运对霍松庭来说，是一个轮回的迷宫，无论他怎样选择，无论他是否经受住了诱惑，最终都会走到这样的下场。”
圣女说着，也隐隐感觉到了某种彻骨的寒意。
命运，即使是神也无法逃脱。
秦尚远忽然想起了霍松庭的那句话。
“你知道么秦尚远……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是一样的。”
那个在诱惑之下已经成为怪物的男孩沙哑地开口。
“可为什么？为什么来路就那么坎坷呢？”
耳边回荡着霍松庭的声音，秦尚远眼瞳失焦了片刻。
“哥，这只饺子你吃吧。”
圣女将最后一个饺子夹到秦尚远嘴边。
秦尚远愣了愣，默默吃下了饺子。
拳头却悄悄攥紧了。
“对了哥。”圣女收拾好打包袋，有些支支吾吾地开口。
“怎么了？”秦尚远收拾起心情。
“今天那个主任……不是说我们还有小姨妈么？我还听见她说小姨妈在学院开了酒吧……”
“如果不着急的话，我、我想见见小姨妈。”
......
......
灰海边境。
深度3。
钢架耸立的外白渡桥。
轮回司。
桥头上一排黑漆漆的长龙弯弯曲曲，一直排到了外滩和平饭店的路口。
这是等待投入轮回的亡魂们排成的长队。
桥头的登记处支着一顶黑帐篷，穿着黑白制服的鬼差一边翻阅簿子，一边伏案登记。
“第个。”
“喝孟婆汤没有？”
“喝了。”
“唔......品行无缺，虽然不是什么大善人，但也算是谨慎无过，可投人道。”
鬼差放一支飞镖到亡魂手里，指指背后的世界地图。
“选个地方吧。”
亡魂木然地接过飞镖，朝着地图上一掷。
背后站着的鬼差瞥了一眼，高声道。
“非洲南苏丹一位。”
“去吧，”鬼差拍拍亡魂的肩膀，惨白的脸上挂起微笑，“享受人生，一路顺风哦。”
亡魂木然地点点头。
由其余的鬼差领着走向桥头另一端林立的高楼之中，像是走入了云山雾罩的深林。
“第个，喝孟婆汤没有？”
“喝了。”
“唔，上辈子小偷小摸比较多？嘶......这点罪是不好判，难怪给你送来投胎了，但人道就没指望了。”
“啊？那我投哪啊主任？”亡魂一脸懵。
“畜生道啊，你这情况应该是投狗胎。”鬼差理所当然地说着，交了一支飞镖到亡魂手里，“来吧。”
亡魂抬手一掷，飞镖扎实地扎在了地图上。
“北美洲美国纽约曼哈顿一位......你小子扎挺准啊，真喝汤了？”
鬼差打量着面前的亡魂，皱着眉嘟囔道。
这世界啊，有时候你很难说去南苏丹做人和去纽约做流浪狗到底哪个更幸福。
刚把亡魂打发走，远处就有个鬼差气喘吁吁赶了过来。
那鬼差背后用铁索拴着一个沉静的亡魂，气息和排队的这些亡魂都不同。
鬼差喘着粗气，一掌拍在桌案上。
“加、加急处理，谢主任那边的手信。”
鬼差愣了下，立即翻看手里的簿子。
空白页上一行行信息逐渐显现而出。
“霍松庭......”鬼差“嘶”了一声，“犯的罪不小......可是好像投不了胎啊哥们儿，连饿鬼道、地狱道都投不了。”
两个鬼差面面相觑。
“怎么会投不了胎？”
“不知道......”
登记的鬼差将自己手中的簿子展示给同僚。
“他的灵魂被打上印记了，没有投胎的选项，像是有人一开始就剥夺了他重头再来的资格......这哥们儿上辈子惹上谁了这么惨？”
“啧，那只能回去再请示请示主任了。”
鬼差一声叹息，带着霍松庭的亡魂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