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护士承认给赵天宇打了针。
    专家们也在赵天宇体内检查出相应的药物，证明小护士并没有撒谎，不过这种药物并不是致命的，在他们看来赵天宇就是死于毒品中毒。
    有着详实的数据支持，就算是赵凌云也找不出毛病来。
    但是，作为当晚的救治医生和护士有着失职行为。
    赵凌云忍着丧子之痛大度地表示不追究了，并且在确认书上签了字。
    小护士继续做她的工作，不过本月工资被罚没了。
    赵天宇的尸体已经被殡仪馆拉走了，房间解封，她负责打扫那间病房，赵凌云走进来，他呆呆地站在他儿子生前最后一次睡过的床前默不作声，如同一尊雕像一样。
    夏无春看他难过，走过来躬身道，“对不起，大师！”
    赵凌云转过身看着小护士，“对不起？我需要这个吗？你可能没撒谎，但掩盖了真相。你蠢得就是一张白纸，已经不多见了。
    小护士，我和你一般见识，岂非更蠢？
    如果弄死你，你大概还感觉自己在慷慨就义，觉得自己了不起。”
    夏无春低着头一言不发。
    “你知道吗，世界上最可怕的是什么？”
    “鬼——人——人心，我听说的。”夏无春声音有点颤抖，难道他要用最【可怕的】杀死自己？
    赵凌云点点头，“人心确实比鬼可怕，但还有一种是魔鬼，比人心更可怕。它蛊惑你让你心甘情愿地去做事，甚至去死，这才是最可怕的。人心和它比又算得了什么？”
    “魔鬼？”夏无春心道，“魔鬼蛊惑我了吗？他要让魔鬼蛊惑我吗？”
    赵凌云从夏无春手中的黑色垃圾袋中拿出一只布偶，“就像这个布偶，不言不语，任由你摆弄，但你恐怕不知道这里藏着一只鬼。它们组合在一起，才是魔鬼。布偶一样的外表，鬼怪一样的内心。”
    赵凌云将布偶放在夏无春手里，离开了。
    他看上去很孤单，和她曾经看到过的意气风发的大师有天壤之别，可见丧子之痛对他打击有多大。
    她很同情赵凌云，但是她不能说，因为她答应了干妈，有点内疚，将手中的布偶举起，“布偶啊，布偶，请问你是魔鬼吗？如果是，请惩罚我吧！”
    布偶眨了一下眼。
    夏无春疑惑地晃了晃，布偶的眼睛吧嗒、吧嗒来回开合。
    她一手提着布偶的一条腿，一手提着垃圾袋去倒垃圾。
    布偶在她腿边晃荡，嘴巴大大地咧开了。
    倒完垃圾，她带着布偶回到了休息室，将它放在了自己的柜子上，拿出手机给南宫红叶发了一条信息：干娘，刚刚杂耍大师走了，我没事，安好。
    收起手机，重新换过装，去看田乐乐。
    小护士很同情她，感觉比她还可怜，那么优秀又有钱，结果却要死了，挺可惜的，但她并不为她感到悲伤，觉得还是死了好，免得痛苦。
    在她向icu走去的时候，王明也到了医院，又在门口遇上了小护士。
    他跟着小护士走了进去。
    这是个独立的病房。
    病床上的田乐乐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弥留阶段，一些鬼在她床前环绕着她，低声耳语着，希望她快点加入它们。
    还有一些鬼想要将她的灵魂强行撕扯出来。
    与当时南宫红叶死的时候情况不同，它们眼中只有茫然的本能，却没有仇恨。
    “难道说那就是天师失格给后人带来的灾难，为鬼所仇视？”
    这也太严重了。
    王明还看到了熟悉的老田，它守护在田乐乐身边，本能地在阻止那些鬼的靠近。
    那些鬼回过头看到王明，感觉到他的强大，不需要他吼都自动离开了。
    隔着一个窗口，还有个小房间，小护士走了进去，里面还有个中年女护士。
    “张姐，你今晚值班？”
    “是啊，我家里还有老人和孩子要照顾，不像你，小夏，一个人无忧无虑。”
    夏无春轻笑道，“我还羡慕你们有家口的，不像我回到家就一个人，我都不想回去。”
    “哦，”张姐眼睛一亮说，“要不，小夏你帮我值一晚上班，我改天请你吃饭。”
    “嗯，好——可我现在还没吃饭呢。”
    “我这里有几个米饼给你，”张姐立刻收拾包，“小夏，你真好，等姐给你介绍个好对象。”
    夏无春略微有点窘迫，等她抬起头，张姐已经走了，而桌子上孤零零地放着几个米饼，这时候一位男医生走进来看到夏无春，皱眉说，“小夏，你今天不值班吧？不回去休息？”
    “我帮张姐值班，她家里有老人孩子。另外，病人正好我也熟。”
    男医生撇撇嘴，他转了一圈儿离开了，现在只剩下小护士和王明了。
    小护士拿起米饼吃了一个，走出房间去看田乐乐，她刚好醒来了，自己将呼吸罩摘了，声音虚弱，“小夏，我如果死了——”
    “小乐，你肯定死。”
    “我不死也被你气死，”田乐乐咬牙说，脸上却带着一丝笑容，“没想到我生命最后，竟然交了你这个朋友，如果之前，我大概看不上你，只是当我快死了，才知道你多么珍贵。”
    “我知道啊，”夏无春鼓着嘴巴说，“大家都喜欢和傻瓜交朋友。我也想改变，却改变不了，我反而常常劝说自己妥协，一退再退，我都习惯了。”
    “如果让你出卖你南宫干娘，你干不干？”
    “那不行！”
    听夏无春坚决的声音，田乐乐知道她也不是没有底线的人。
    “如果让你出卖我呢？”
    “你是我朋友，虽然咱俩吵架，但你尊重我，从来不对我颐指气使，真心拿我当朋友。我当然不能出卖朋友了。”
    “那我和那个张姐比，你站在谁一边？”
    “你啊。”
    田乐乐笑了，有种被重视的感觉，感觉死得也没那么轻如鸿毛了。
    “我和你南宫干娘呢？”
    “谁有理，我占谁的一边！”
    田乐乐并没有因为夏无春没偏向自己而生气，反而很开心，这说明夏无春有自己的是非判断、有自己的原则。
    “小夏，你听着，附耳过来——”
    夏无春很平静地照做了，田乐乐要留下遗言了。这里很多人走的时候都这样，来不及告诉亲人，她们护士都成了遗言的最后人。
    “小夏，我给你留了点东西，密码和地址我之前和你说了，我走后，请帮我完成那个梦想，好不好？”
    “好！”夏无春傻傻地点头，“我一定帮你办到。”
    王明看着好笑，她大概不知道这个梦想多吓人，继承百亿多家产。他更没想到田乐乐会留给夏无春，不过这个丫头没心没肺确实让人有好感。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田乐乐状态不佳，陷入了昏睡当中，夏无春照顾她躺好，到了小房间，听着机器的滴滴声开始在电脑上记录，偶尔抬起头看看监护仪。
    王明觉得是时候开始他的工作了。
    他虽然答应了南宫红叶救田乐乐，但他没说不需要付出报酬。
    羊毛出在羊身上。
    王明手上的托梦球洁白的翅膀飞起，卷住他化作一道绿光流入进入了田乐乐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