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南宫春由开始的乱跑尖叫，到现在跪在台上满地打滚，火焰持续煅烧着她的灵魂，耳边尖利的鬼啸一波强似一波，她头一次觉得这比死亡还可怕，她甚至出现了过往的幻觉。
    “大爷，该拔氧气罩了，不然大娘也只是痛苦地活着。”
    “是啊，活着一秒都是痛苦。”大爷眼泪汪汪地说着，颤抖的手拔掉了氧气，随即大娘的生命结束了，南宫春也结束了她的工作。
    她很有成就感，又送走一位病人，让她们痛快地死去了。这有时候难免会生出自己就是死神的错觉，掌控着很多人的命。
    她当时说起来得意洋洋，却忽略了同事们古怪的眼神，有人甚至隐晦地问她收了多少钱，她当时压根儿不懂。
    “我是不是错了？”
    此时的她同样在面临痛苦，比死更强的一万倍痛苦，为什么自己还要活着呢？
    她又忽然想到了南宫红叶，干娘希望她成为天师，干娘说啥就是啥，自己要坚持住。
    一边是干娘，一边是痛苦，两种都是苦。
    南宫春这时候双目通红，忍不住扪心自问，她开始怀疑自己的价值观。
    “不，我没错！”南宫春咬牙道，“我给了他们临终关怀。如果我要死了，绝不痛苦地苟延残喘，但我这是试炼，当一往无前，如果死也死在路上。”
    此刻她才明白干娘的话，无论是谁，都先要为自己而活。
    “不是为了干娘，我是为了我自己！”
    坚定了信念的南宫春爬起来，她十指血淋淋的滴答着，祭坛上的群鬼不断地舔食她的血液，导致她的血不断向外流。
    摇摇晃晃，南宫春爬向祭坛中央，后面留两道长长的血迹，血迹又很快消失不见，群鬼尖利地呼啸着，想要她死，眼中充满了本能的仇恨。
    南宫春盘坐起身子，双手放在双膝上，微微低垂着头，有节奏地呼吸着。
    台下的人松了口气，南宫春以大毅力扛住了，现在她不是不痛苦，看她扭曲的脸就知道她有多痛苦，而是敢勇敢去面对了。
    她渡过了第一个阶段。
    诵经声从南宫春嘴里以一种古老的腔调发出，飘忽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清亮，专注之中不一会儿忘记了疼痛和痛苦，她的眉心也跟着舒展开了。
    在诵经声中，原本煅烧的火焰在缓慢地消失，原本狂舞的群鬼也逐渐沉寂下来。
    南宫春身前和身后两朵花漂浮出来，宛若精灵一般环绕着她，某一刻，她突然睁开眼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世界，看到了许多鬼，还有层层叠叠的尸骨，如沙涌。
    那些鬼正向她冲来，等待她最终的试炼要开始了。
    “鬼，我终于看到鬼了！”
    南宫春不由地微微一笑，紧了紧手中的匕首。
    就在这时，在祭坛边上的地面突然裂开一道裂缝，一股黑烟从里面盘旋而出，风起云涌，聚集在祭台上空形成了一个漏斗，不断地旋转着，仿佛里面有什么东西就要降下。
    南宫红叶忍不住大声提醒，“真正的试炼马上要开始了！”
    张卫弘失声道，“阵势怎么会这么大？”他看向贾茂，发现贾茂脸都白了，“老贾，你看到什么了？”
    贾茂正要说话，突然双眼流血，忍不住惨叫一声。
    张卫弘和南宫红叶都惊了一跳。
    贾茂断断续续地说，“今天惹到大麻烦了。”
    “什么麻烦？”张卫弘一听吃惊不小，后退一步准备跑路，那浮在祭坛上空的黑云团让他心惊肉跳。
    南宫红叶看着两人皱了皱眉，呵斥道，“大惊小怪，第一个面临危险的是我女儿，如果我女儿遭遇不测，你们逃走我不怪你们，但如果你们不战而逃，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贾茂摸了一把脸上的血，拍着胸脯道，“红叶放心，我死都不离开。”
    张卫弘张了张嘴，此刻还能说什么，准不能掉头跑吧？然后他一抬头看到了某个不想看到的鬼，骑幽灵马的恶鬼。
    他正站在远远的山坡上看着这里，对他还笑了笑，眼中含着某种意味儿难明的警告，但绝对不是警告他快点离开。
    得——还逃个屁。
    王明在风云旋涡当中看见一只牛头人身的鬼，手持钢叉，高大威猛，看着就很强，它虎视眈眈地看着下方台上的南宫春，一副蠢蠢欲动的样子，口水都流到脚背上了。
    它一出场，周围那些原本想冲上台的鬼停止了脚步，不敢上前了。
    小护士要面对的是那些普通的野鬼，而不是牛头鬼，它一根手指头可能就要了她的命。
    王明不能不出手阻拦了，他伸出手指搭在两根法则光线上，这两根线刚好穿过那头鬼的后背，他拨弄古筝一样弹了弹。
    “嗯？”牛头鬼不自觉地挠了挠后背，有点发痒，眼神有点疑惑，自从死后很久没感觉到有虱子了，有点点怀念。
    又弹，它又挠，弹弹弹，挠挠挠。
    越挠越上瘾，牛头鬼感觉真舒坦，它都眯起了眼睛。
    王明无语，只好改挠为拍，牛头鬼一个趔趄，差点从高空坠落下来。
    “谁打老子？”
    然后它怒气冲冲地从云头下望，祭坛下的人很菜看着不像，目光很快扫过看见了站在远处山岗上的王明。
    王明对着它挥了挥手。
    牛头鬼愣了一下，看了看对方，又看了看祭坛。目测一下，两者距离至少有四五六七里的样子，而对方竟然拍到了自己，还淡定地和自己打招呼。
    这很不寻常。
    一瞬间，祭坛上空风停云歇，安静异常，牛头鬼不敢动了。
    远处的野鬼更不敢动了。
    等了半天，四人都愣住了，一点动静也没有。
    怎么什么鬼都没有了，那还怎么渡劫？南宫春左看右看，不知道自己要不要下去，上面挺冷的。
    “怎么回事？”南宫红叶问贾茂。
    贾茂给出了一张苦笑的脸，“应该不算坏事。”
    只有贾茂发现了一点真相，但他不敢说，今天这事儿处处透露着诡异，牛头鬼已经出来了，难道一百多年前鬼的盛世要再度开启了吗？
    “桀桀桀——”
    寂静的空气突然被一道刺耳的声音打破了，众人和鬼都被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只见赵凌云从一个山坡后冲了出来，手拿一柄银色匕首，脖子上挂了三个人偶，朝着他们小跑过来。
    其实他早就来了，还带了一车年轻人，手里都拿着家伙，然而，在忘川口车开进不来，年轻人们下车也进不来，唯独他一个人可以进来。
    他不信邪，折腾了半晌，没办法，只能让年轻人们回去，他自己进去了。
    “特么的，渡个劫选的地方那么远！”
    赵凌云早已不是当初放过牛的穷小子，现在他养尊处优，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走这种路了，没走几步就开始喘气，脚下也打滑。
    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他顾不上休息，略微缓了缓便冲了出来。
    只是气氛有点奇怪，可能他们被自己吓着了，看南宫红叶脸蛋都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