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常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这句话并非没有道理。
然而人们不知道的是,没有吃过糖的人,往后再也不会渴望糖的味道。
萧燃从小心性骄傲,萧老将军对他要求甚严,教导他的都是家国大义,守护疆土,效忠君王一类的道理。
他很少会主动为自己索取什么东西,天下,百姓,君王,萧氏一族的荣耀,每一样都排得比他自己重要。
少年状元,英武将军,太多的称赞压在他的身上,以至于人们好像忘记了,他身穿状元袍,簪花怒马时,也不过才十五岁,他披甲上阵 ,寒光铁衣,也仅仅才二十多岁。
江驭寒刷刷刷的,自己没吃多少,菜全往萧燃碗里夹了。
萧燃看他,他反倒恶狠狠的瞪回去,仗着萧燃平日不爱说话反驳他,就可劲的折腾。
萧燃看着冐尖的碗,头一次有了被食物支配的恐惧感。
他手捏住江驭寒夹菜的手腕,眉头微皱,向来平淡的语气中难得多了些别的东西。
“自己吃!”
那张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的时候,很有威慑力,江驭寒突然想起上次黄小卷毛给他说的,关于萧燃可能是一个绝世高手的事。
这下江驭寒安分了些,没再搞事。
经过半个月的相处,萧燃已经摸清江驭寒的脾性,萧燃在观察人的情绪上的确是一个好手,更别说像江驭寒这样,几乎所有情绪都明明白白摆在脸上的人。
对于萧燃这个曾经的官场谋略家而言,江驭寒一撅屁股,萧燃就知道他要作妖。
萧燃松开江驭寒的手腕,江驭寒实在瘦得太过分了些,一米八左右的身高,手腕却细得萧燃一只手就能完全握住。
抓江驭寒手
不止是手腕,腿,腰也都瘦得看不见什么肉,刚才萧燃背他的时候,肩膀有被咯到。
他目光在江驭寒腕间的那颗红珠上逗留了几秒,不知道在想什么。
吃完饭后,林阳去了一趟厕所,萧燃和江驭寒在隔间里等他。
江驭寒无聊得抓着萧燃的头发在玩,坏心眼的给萧燃编了个麻花辫,但萧燃的长发很顺,他辛辛苦苦编了几分钟,结果一秒钟,那头发就松散开来,恢复成原状。
萧燃则在观察身旁见到的一切,他无时无刻都在学习,探索这个世界。
萧燃拿出手机,研究最近发现的拍摄和录像功能,咔咔的给江驭寒拍了几张照片。
他没有关声音,属于照相机的咔嚓声响起,刚好抓拍到一张江驭寒抓着他头发抬眼看他的照片。
“驭寒?”
一个男声同时吸引了江驭寒和萧燃的注意力。
萧燃顺着声音来源处望去,是三个二十岁左右的男生。
出声的是被站在左边的一个穿着简单的男生,他五官分开看很普通,但组合起来,却有一种说不清的和谐温和。
他朝他的朋友说了几句话,另外两人看了一眼萧燃和江驭寒后,主动离开。
“请问,我可以进来吗?”他目光看着江驭寒,声音柔和。
江驭寒漫不经心的点了下头。
他进来后,目光最先落到萧燃的身上,带着丝探究,但看江驭寒没有主动为他们二人介绍的想法,便也知趣的没有多问。
张筠目光下意识落到江驭寒的腿上,实在难以想象,不过两个月没见,江驭寒就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他拉开江驭寒旁边的一个椅子坐下,声调温温和和的,像是见到多日不见的老朋友那般熟稔道:
“你最近还好吗?大家都很担心你。”
“还行,死不了。”江驭寒恢复了冷漠的模样,又为自己竖上了尖锐的冷刺。
张筠朝他靠近了些,目光中有着关切。
“你和厌清之间,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前段时间,论坛里突然爆出一段你打他的视频。”
“我和老李他们想要联系你和厌清,只联系上了厌清那边,你这边没有一点音讯,那个视频在网上传得沸沸扬扬的,大家都在背后谈论你们两。”
他说的视频,估计是江驭寒出院回家那天,被那母子俩录下来的视频。
甚至那天,叶诗柔和江厌清是故意在江驭寒面前说出那些话,然后趁机录下视频。
不过江驭寒现在不是很在意,他看着张筠,目光有些犀利,言语也有几分尖锐。
“所以,你现在是来质问我的吗?”
张筠表情错愕了下,然后他摇摇头:“没有,我和老李就是想知道你们两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大家都是朋友,没有必要为了一些小事大动肝火。”
“呵,朋友?那如果现在我告诉你,我江驭寒和他江厌清,此生都将是敌人,你会怎么做?”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要是有什么误会的话,大家完全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
张筠下意识的对江驭寒的问题避而不谈,希望他们能解除误会。
江驭寒看着张筠笑了,笑得有些讽刺。
怎么说呢,张筠的反应其实在江驭寒的意料之中 ,他一点儿也不意外。
江驭寒,张筠,李毅,还有江厌清,去年九月份,都是a大的新生。
学校有规定,新生第一年都得住校,江驭寒于是办理了住校手续。
a大的男生寝室,都是四人寝,标准的上床下桌形式。
开学前两个月,因为人数的原因,江驭寒的寝室只有三个人,他,张筠,和李毅。
三人的家庭环境都很不错,各个方面都比较聊得来,男生嘛,吃吃喝喝的,很快就打成一片。
最先认识江厌清的是江驭寒,是在校外的一家酒吧里认识的人。
当时和江驭寒在一起的同班同学看了几眼江驭寒,又看了几眼在店里作服务员的江厌清,指着江厌清对江驭寒说:
“他的眼睛和你的,好像有一些像。”
人对和自己相像的人或事物,会下意识的多出几分关注,江驭寒顺着那人指的方向看过去,只看到了一个背影。
他收回目光,没有再看江厌清,却在某一个抬眼瞬间,和那个人对上视线。
江驭寒并不觉得他们俩的眼睛很像,但后面身边总会有人告诉他,他的眼睛和校外一家酒吧里的服务员的很像。
其实,江驭寒并不喜欢这种言论,每一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自己,不需要打上属于别人的烙印。
但不喜欢是一回事,忍不住关注得多一些又是另外一回事。
两人成为朋友,是很偶然的事情,有同为a大的客人醉酒后发酒疯,对江厌清动手动脚,关键是他嘴里喊的是江驭寒的名字。
当时江驭寒刚好在现场,一听这醉鬼的话,拳头硬了,一冲动,当场将那醉鬼打得求饶叫爸爸。
当然了,闹事的人被警察叔叔带到警局好好教育了一番。
有了这一遭经历之后,两人逐渐成为了朋友。
江厌清性子似乎比较腼腆,格外容易受人欺负,朋友似乎也不怎么多。
江驭寒和他刚好是两个极端,江驭寒在学校内的人缘很好,大家都喜欢和他当朋友,每次有什么活动,一定会叫上的,当属江驭寒。
江驭寒没出车祸之前,是一个很容易心软的人,看着江厌清可怜兮兮,没有朋友的小可怜模样,他大方的将他带入自己的交谊圈中,
大家起初都是因为江厌清和江驭寒眼睛有些像,对他起了些注意的心思。
至于后面,则因为江厌清实在会做人,脾气很好,和偶尔会使些少爷脾气的江驭寒似乎是两个对照。
人在有了比较之后,下意识的会有偏向。
时间一长,江驭寒圈子里的人都知道了江厌清的存在,渐渐的,江驭寒身边开始有了一些言论。
“江驭寒,你就不能学学人江厌清吗?一天天的,尽使少爷脾气。”
“江厌清性格真的很好,脾气也比江驭寒的好很多。”
等有一天下午回寝室,江驭寒发现,空着的床位进了新人。
他目光时不时的看着那个床位,好奇猜测新室友是什么样的人,但等来的人是江厌清。
张筠和李毅拥着江厌清一起,说说笑笑的回到寝室,他们说道:
“我们寝室的氛围很好的,你和驭寒又是朋友,接下来的时间里,一定会相处得很愉快。”
“对啊,不过驭寒是不是还不知道这个好消息,老李,你有给驭寒说过这件事吗?”张筠问。
老李挠了挠脑袋,不是很在意的回:“我忘了,不过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应该没关系吧。”
“再说,要是知道新室友是厌清,驭寒应该会很高兴吧。”
他们这样一路说说笑笑回了寝室,推开门,江驭寒就坐在他自己的位置上。
不过和他们想的不一样,今天的江驭寒看上去没有他们想的那样高兴,反而冷着脸,脸色不好看。
江驭寒站起身,一言不发的走到江厌清的面前,直视着他的眼睛问道:
“你要搬进来?为什么没有和我说过这件事。”
眼看气氛不对,李毅在一旁说道:“哎呀,驭寒,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你都不知道,厌清在他之前的那个寝室,老是被人欺负。”
“他要是来咱们寝室,咱们哥三个还可以照顾他,大家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所以就没和你说。”
“你要是心里介意,我在这里给你赔个不是,不过人来都来了,先让厌清进来吧。”
江厌清沉默着,没有说话,也没有看江驭寒。
江驭寒看向一旁的张筠,张筠也难得有些无措,似乎不是很理解江驭寒为什么生气。
他们当然不明白,江驭寒生气的不是江厌清搬进来,而是他们从始至终没有人告诉过他这件事。
而且对于江驭寒而言,他是真的将江厌清当作朋友来对待,但这件事,却让他有了一种他的朋友被江厌清抢走了的感觉。
“对不起,驭寒,如果你介意的话,我可以搬出去的。”江厌清诚恳道。
“搬什么啊,大家都是朋友,驭寒肯定不会这么小气。”李毅大大咧咧的,直接将江厌清拉进了寝室。
张筠拍了拍江驭寒的肩膀,没说话,显然他也认可李毅的话。
江驭寒站在门口,手指扣住门把手,心里有些难受,但他说不清这种感觉来源于何处。
可能是有一些失落吧。
事实证明,这不过是一个开始而已,曾经属于江驭寒的优待,不知不觉间,全部被转移到了江厌清的身上。
让江驭寒记得格外清楚的一件事是,他二十岁生日那天,特意定了一个很大的包间,给认识的朋友都发了消息,邀请他们来玩。
期间,只有张筠给他打了个电话回来。
张筠带着歉意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回来:“驭寒,对不起啊,你今天生日的事,我们不小心给忘记了。”
江驭寒垂着眼睛,掩住心里的一丝失落,假装不在意的道:“没关系。”
“你们现在在哪呢,我订了房间 。”没有礼物和祝福也没关系。
对面沉默了会,带着几分愧疚的道:“我们……现在在外滩……给厌清庆祝,他上个周刚刚获得了国家一等奖学金,厌清他家庭情况不太好,这个奖学金对他来说很重要,所以大家都……”
江驭寒:“是吗?可真巧,祝福他。”
是因为他可怜,所以大家都只看得到他了吗?
国家一等奖学金,江驭寒也可以申请得,但他家庭情况不错,不缺那份钱,便将这个机会留给了更需要它的人。
挂断电话后,江驭寒坐在沙发上,往兜里掏了掏,难得的想抽支烟,没找到烟,倒是掏出了不少糖出来。
他之前是寝室年纪最小的一个,张筠和李毅都有意多照看他一些,将他当弟弟一样的照顾着。
他们几乎不让江驭寒抽烟,每个周一到周末,会往江驭寒的兜里放很多糖果。
江驭寒交叉着双腿,仰躺在沙发上,有些难过。
视频来电响起,是江驭寒妈妈打过来的。
对面是一个气质清雅温和的女人,岁月似乎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一丝痕迹,举手投足间,满是带着贵气的优雅。
“阿崽,二十岁生日快乐。”她轻笑道,神色很温柔,眉眼里满是柔软。
“谢谢妈,不过我都二十岁了,可以不要再叫阿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