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格里特被修女带了回去。她在临走前流露出一种特别酸楚的眼神,就好像一旦离开,她就会再也见不到他似的。他站在别墅外,看着门口那几尊被灯光打亮的雕像,心情久久不能平静,直到芬格里特给他发来一条消息,他才从那种迷茫的状态中走了出来。
“你在干嘛?”她问。
“在别墅门口。”他回答。
芬格里特:“有风,你快点回去吧,要不然会生病的。”
朴松民:“好,我这就回去。你也早点睡。”
芬格里特:“嗯。胳膊还疼吗?对不起,我以后都不咬你了……你要是还生气的话,我明天也让你咬一口,就是……别咬太疼,我怕疼……”
朴松民:“我皮糙肉厚的,一点事都没有……你那小胳膊小腿的,我怎么舍得咬……咬坏了我不得心疼死。”
芬格里特:“抱抱你(表情)”
朴松民:“我真没事。”
芬格里特:“那也抱抱你。”
朴松民:“那我也抱抱你。”
芬格里特:“微笑。我去洗澡,一会儿聊。”
朴松民:“好。”
他舒了一口气,扭了扭脖子,然后转身向红茶别墅的方向走去。
花园又升到了半空中,一段段蓝色的音符环绕着它,由上及下,由高到低地旋转着,远远看去,就像一个被封印进夜空的高塔似的。不多时,他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芬格里特给他发来一堆美景的图片,说岛内有几个景观她一直都没机会去,以后可不可以陪她一起去。朴松民说当然,你说去哪里我就陪你去哪里。她发了个笑脸,然后又开始说了一些别的话题——时光奶昔的蛋糕有多甜腻,贝尔斯音乐会有多美妙,寒星游乐场有多童趣,洛特公园有多怡然,贝拉人工湖有多舒心……之后她又说她想和他共享一切美好,希望他能一直陪在她身边。
时间过得很快,午夜的钟声很快便敲响了。窗外飘散起阵阵的光晕,如同雪花一般飞向了庄园的各处。然后,窗外闪过一片蓝光,那朵绽放的玫瑰又重新变回了蛋壳状。朴松民知道,舞会结束了。
芬格里特最后发了一句:世界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那就是了解生命且热爱生命的人。松民,你也要热爱自己的生命。朴松民说我当然爱自己的生命了。芬格里特说:那就好。今天就不说了,晚安。朴松民也说:晚安。
他躺在床上,看着外面渐渐安静下来的夜空,沉入了梦乡。
……
当菲米回到家的时候,母亲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满屋子的酒气,她不禁皱了皱眉——怎么又喝多了……
电视还开着,里面播放着一些老掉牙的娱乐节目。伴随着几个演员夸张的演技,一阵阵的笑声便从里面传了出来。她走过去将掉在地上的毯子重新盖在母亲身上,然后拿起遥控器将电视关掉了。接着,她开始拾掇摆在餐桌上的酒瓶和残羹剩饭。她小心翼翼地将盘子碟子杯子移到厨房,轻轻关上门,开始在里面清洗。
不多时,白色的泡沫布满水池。她用钢丝球用力地摩擦着那些充满污渍的白盘子,就像是在清除那些令她不快的回忆一样。她想把那些充满欲望和鄙视的眼神统统忘掉——那个穿着华丽、脸上写满了傲慢的眼神;那个一脸微醉,口中说着下流无耻话语的猥琐眼神;那个如同看着动物,一脸不屑嘴角微微上扬的眼神;那个在她不远处,指指点点,一脸坏笑的眼神。还有最后走出庄园时,那个冲她吹口哨,还跑过来要联系方式的那个人的眼神……那个人说什么来的?她一时半会想不起来了,但她知道那不是什么好话。那个人还直勾勾盯着自己的大腿看,就好像她什么都没穿似的……然后她被一个脸上有疤的男人挡在了身后,他对她说:小姐,别怕。那一瞬间,她感觉他好伟岸,那一瞬间,她的恐惧和不安便全都消失不见了……
他叫什么名字来的?她又想不起来了。最近的记忆总是错乱不堪,就好像是在梦游一样……明天去医院检查一下吧,这样会耽误工作的,她想。
一阵跌跌撞撞的脚步声传来,母亲突然推开了厨房的门。
“怎么现在才回来?”母亲揉了揉半醉的睡眼问道,“这都快三点了,你干嘛去了?”
“去参加舞会了——学校派我去的。”菲米向门口看了一眼,然后继续手里的动作,“妈,你快回去睡觉吧,我收拾完就休息了。”
“舞会?”母亲按了按太阳穴,似乎还没从酒醒的状态中走出来。她将身子靠在门框上,掏出一根烟点燃,在猛吸了几口烟后观察了下菲米的打扮,然后皱眉说道,“你是个姑娘哎,就不会跟你们领导请个假吗?哪有大半夜才回家的……你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儿,让我一个人咋办?”
菲米知道,如果这时候和母亲争辩,她一定会喋喋不休地一直讲下去,于是菲米就不说话了,开始默默洗盘子。
“你今年都二十五了吧?”母亲见她一直没说话,便转移了话题,“赶紧找个对象结婚吧,别老是让我担惊受怕的。我看小坂那孩子就挺好,每次来总会带一大堆东西,人也老实,还和你是一个单位的……”
“妈,”菲米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被光打亮的盘子,“他和我就是同事,你别瞎说,而且人家有女朋友。”说完,她又继续洗盘子。
“有女朋友咋了?”母亲已经抽完了一支烟,她先将烟头踩灭,顺手丢进垃圾桶里,然后又掏出一根烟接着抽了起来,“你要是喜欢,不会抢过来吗?这年头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你要是再不主动点,就等着做老姑娘吧!我可丢不起这个人,我还想快点抱孙子呢,你就给我抓点紧吧!”
菲米轻叹一口气,“妈,我不喜欢他,你就别瞎操心了好吗?”
“好好好,我不说了。”母亲按了按太阳穴,又把话题转移到了别处,“那死鬼好像又进去了,你可别去看他,听见没?”
菲米再次停下手里的动作,白色的泡沫轻轻滑下,冰冷的水混合着油污和清洁剂的味道,不时侵蚀着她的味觉,片刻之后,她像突然失了神一样随口说出一句话,“我爸下周判,他想在进去之前见见你……”——可刚说完她就后悔了。因为她知道母亲会跟自己发火,还会冲自己大喊大叫……完了,今天别想睡了……她想。
“你又去见他了是吗?”母亲一脸怒气地看着她,随后猛抽了两口烟,“你一点都不听话,真的,你一点都不听话……你就会气我,你就会气我!”她狠狠瞪了她两眼,随后将刚抽了几口的烟丢在地上,狠狠踩了几脚,然后转身离开厨房。
“他是杀人犯懂吗?他是杀人犯!而你是老师!”她回过头歇斯底里地大吼,“你不要和他扯上任何关系!我不要你背上杀人犯女儿的罪名!”
菲米嘴唇微微颤抖了几下,然后,眼眶一红,泪水就流顺着脸颊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