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膀和手臂处被打上石膏,臃肿不堪;脑子还有些空,骨头断裂处的痛感依然在;一周后,他终于醒了。他看看有些灰暗的天花板,又转头看向四周——是蜚蠊当初休息的那间病房,床铺依旧,设备依旧,阳光也依旧;唯一不同的,便是床桌上,多了一束不会散发出任何味道的3d打印花朵;包装精美,还有水滴状的结晶,在上面流淌;白色的花瓣,绿色的枝叶,奈佛不认识它叫什么,他觉得它长得就像一个桶;窗户开着,有微风徐来,很是轻柔,空气也比较新鲜;墙上的钟表在滴答滴答地响着,他呆呆地看了它一会儿;划动的秒针掠过地盘上的数字——x月x日,他猛地想起晕过去之前,奥丁对他耳语的那句话——“等我回去,我就会杀了她和伯伦希尔!背叛我和轻视我的人,都得死!”
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戳了一下。
‘七天!’他绝望而痛苦地想,‘我居然昏迷了整整七天!朱莉……朱莉会不会已经被他杀了……不,不行,我得回去……朱莉不能死……她绝对不能死……我要回去……朱莉要是真死了,我也不活了……’
他挣扎起身,但顿觉天旋地转;肩膀处的疼痛感再次加强,胸腔中就像火一般燃烧了起来;他看到自己撑着床的那只手在瑟瑟发抖,他听见自己大口喘息的动静。
脑子嗡嗡作响,胃部在沸腾,阳光不合时宜地踅进他的眼里,他哇的一声,吐了出来;没有食物残渣,只有液体,充满药味的液体;嘴里又苦又涩,脑袋和胃像被抽过似的阵阵痉挛。
“朱莉……”鼻涕和泪水流落,他低声喃喃。
门突然开了;吱呀一声过后便是亚兰的说话声——“躺下!你要干嘛?想死是吗?”
他看见她的白鞋白衣,还有那一脸恼怒的样子。
“我只是个护士出身!这场手术是我好不容易才做成功的!你是想让我内疚一辈子吗!”她走过来,把他重新摁在床上,没好气地说,“少爷,您得活着,要不然我可没办法向奥丁……教授交代……”
他看见她眼里的愤恨,他还看出她眼神中的怜悯。
“我不是少爷……”他说,“我得回去……朱莉有危险,我必须得回去……”
奈佛挣扎道,“我得出去……我得去救朱莉……”
“你到底想干嘛!”亚兰大怒道,“你是想拉所有人都为你陪葬吗!把你治好是奥丁给我下的死命令!你以为我想救你?要不是因为你,他根本找不到我们!”
她眼里泛出泪光,奈佛看得出来,她很恨他。
“我男人,那么要强的一个人,给他跪下了!”亚兰哽咽道,“铁汉现在每天都把自己关在家里,一句话不说,一件事不做,就是喝酒……喝醉了睡,睡醒了继续喝……要不是因为你……我男人会变成这个样子吗?拜你所赐,我们都成了奥丁的棋子!大哥还那么信任你,你还这么对我们……寡妇……别再给我们添麻烦了行吗!好好待着,好好养病!然后再说别的,行吗!”
脑子嗡嗡的,奈佛根本无力反驳。她说的很对,他想,就是我把他们拉入深渊的,她说的对,是我害了他们……如果我没给奥丁发送他们基地的位置,奥丁是根本不可能找到他们的……
亚兰不再说话,转过头,看向窗外的风景;树叶徐徐抖动,阳光洒在树冠上,点滴着晶莹的光;院子里还是那么安静,只是阳光有些刺眼。
可朱莉怎么办?奈佛悲观地想,奥丁要是真把朱莉杀了怎么办?不行……不行,朱莉如果死了我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朱莉要是不在了,我就根本没有活下去的理由了……
他忍着疼痛,再次挣扎起身;腿脚不稳,他跌落床下;咚的一声响起,胳膊再次受到重击;脑子一阵晕眩,眼前闪过白光。
“你干嘛!”亚兰惊呼,“坦雅!汉娜!快来!”她冲着门外大喊。
奈佛喘了两口粗气,扶住床,奋力起身,“我得回去……我必须回去……奥丁要杀我女朋友……我得去救她……”他站了起来,看向一脸震惊的亚兰,“婶子……也许你不信……我也恨奥丁……我也想杀了他……从小到大,他就一直在折磨我……我也不想做他的棋子……但我反抗不了……我打不过他……”
情急之下,他说出了心里话。
浑身的血液都在翻涌,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不断颤抖。
“婶子,我必须回去……我女朋友很笨……她只是个普通人……她保护不了自己……奥丁要杀了她……婶子,放我走吧,求你……”
“你的肩胛骨都碎了!”亚兰一脸复杂地看着他,紧张大叫道,“肺部被碎骨击穿,都差点没了命!你知不知道,我在你身上取出了三十多块碎骨!寡妇,你现在不能动!要不然,你真的会死的!”
这时,护士赶到,一脸茫然地看向亚兰。
“婶子……我女朋友要是死了,我也不想活了……”奈佛道,“婶子……我女朋友很乖,很漂亮,我想和她过一辈子……”他感觉到自己哭了——他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婶子,对不起,很多事并不是我想做的,但我没办法……我也不想给你们添麻烦,但……”
“你先好好养伤。”这时,窗外突然响起独眼的声音,接着,他的身影出现在窗前,“奥丁他……”他满脸复杂地看了奈佛一眼,“应该抽不出精力去杀你女朋友……他最近要给我们做装备……几百号人的装备,他不可能一下子就完成的……”他侧过头,叹息一声道,“寡妇,好好养伤,等你好了我有事情和你商量。”
有些许的宽心,但不多,他还是想回仙宫看看。
“亚兰,给他打一针镇静剂,别让他再闹了,”独眼对亚兰命令道,“我最近想清静一下,想好好思考一下帮派的未来。”
“是。”亚兰回答道,然后看向护士,命令道,“给他打针,让他好好睡一觉。”
有脚步声靠近,有冰凉的针筒扎在了他的腰上;微麻之后,他便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