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时,艾尔莎走得很急,就像是遇到了什么大事一般,阿德偷偷跟了过去。
跟随她回到山洞,阿德才明白了她如此着急的原因——
因为近期异常天气的缘故,水汽鸠占鹊巢,成为了山洞的主人,艾尔莎和索林的那个家,已经完全住不了人了。山洞口的墙壁上到处可见水泽肆虐的痕迹,斑斑点点,湿湿腻腻,有的地方,还长出了青苔。洞口内,阴森无比,黑暗一片,还时不时有一股发霉潮湿的味道随风而出,令人作呕。可想而知,里面的情况是有多么糟糕。正是因此,索林得了皮肤病,一身红疹。然后,他又因为精神状态的不稳定和智商的残缺,还把自己给抓伤了。
艾尔莎是赶回去给索林喂饭和涂药的。
山洞前,多了两处临时搭建起来的帐篷,由旧衣物、树枝和草垫组成,看起来就像是贫民窟里的简陋住所一样。阿德一看便知,这两个帐篷应该是他们目前的住所。
衣服、被褥、床单、枕头,都被艾尔莎挂在了外面的晾衣绳上;而晾衣绳的位置也出现了变化,它现在处于距离山洞一百多米、恰好能被阳光照射到的地方;其他的杂物则堆砌在帐篷一旁,有刀叉勺筷、有锅碗瓢盆,还有米袋一类的东西,但不知道里面装的究竟是不是米,因为阿德也没见过艾尔莎在这里生火做饭。
阿德在经过晾衣绳的时候,闻到了一股腐臭的霉菌味。他捂着鼻子,迅速躲进了山洞旁的丛林里。
索林依旧被锁着,目光呆滞,眼望天空,脚踝处的铁链锈迹斑斑,在被阳光照射后,又展露出鲜血一样的色泽。阿德看不出来,那到底是他的血,还是铁锈原本的颜色。他似乎很长时间都没有洗过澡了,头发是混乱不堪的,胡子是杂乱无章的,衣服是拖泥带水的,眼边的目眵,也是丰富多彩的。
艾尔莎在给他喂饭——是水泡饭。索林吃得很不利索,而且吃一半掉一半,很快,他的衣襟便被米汤与口水的混合物污染掉了。艾尔莎一边喂他一边用毛巾擦拭污秽,但索林的口就像漏了个大洞似的,她刚处理完一部分,崭新的杂秽物又重新落在了上面。
“痒……”这时,索林又开始挠他胳膊上的伤口,一道道血痕怦然而出,那些红色的小点点,瞬间绽放。
艾尔莎放下碗,去阻止他,他开始尖声大叫,然后又打又踹。碗被踢飞了,稀饭洒了一地,洁白的陶瓷碗摔得粉碎;艾尔莎被他推了一把;铁链发出铮铮的响声。
“放了我,放了我!我要出去,我要出去!!!”若林挥舞着双手,摇晃着脑袋,一脸愤恨地对自己的女儿大吼大叫,“你们都是坏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早就和畜生商量好了,要将小姐置于死地!你们都是畜生!放开我,放开我!”
艾尔莎哭了,她眼中全是绝望的神色,她瘫坐在地上,捂脸大哭。她的哭声抽抽噎噎、断断续续、时高时低,又与若林的叫喊声结合在一起,就像风暴中凄惨的鸟鸣似的,令人心乱不已。
同情之心骤然升起,阿德决定,等回去之后,就把这件事告诉给安格斯大人。可大人能答应吗?索林毕竟做过对不起他的事。
正思虑着,总管维尔突然出现——他是一个人来的。他显得很是失落,也显得很是愤怒。他看起来,就像只争夺地盘失败的动物。他看见了哭泣的艾尔莎,也看见了发疯的索林。他站住,他皱起眉,他叹了口气。片刻后,他又选择继续向前走去。
阿德不禁疑惑:这大白天的,他到这里来干嘛?
艾尔莎听见脚步声,抬起头。在见到维尔后,她停止了哭泣,然后抹抹眼泪,站起身。她回身取来扫帚和簸箕,开始拾掇陶瓷的残片和米粥的遗体。
索林还在大喊大叫。
维尔看了看他们,然后叹息一声道,“别让他喊了,把他关到屋子里去。我有话跟你说。”
艾尔莎没理他,继续收拾垃圾。
维尔道,“喊得我心烦,能不能别让他叫了?”
艾尔莎依然我行我素。
维尔重重吁了口气,烦躁道,“别逼我动手!我今天可不想打人!”
艾尔莎停住。她回过头,冷冷地看向维尔。那是一种充满了怨恨与绝望的表情。她虽然没有说话,但阿德也品出了其中的意思——那你就动手吧,连我一起,我也不想活了。
维尔被她的眼神逼退,他躲开了她的视线。他叹了口气道,“艾尔莎,你以为只有你受到了羞辱吗?你以为只有你在难过吗?我也不好过好吧!”他用手指点向紫罗兰别墅的方向,恨恨道,“以为自己嫁了个富二代,就可以看不起所有人了?什么东西,居然还敢给我难堪!我看她真是忘了,她不过是找了个爸爸当老公而已!就这种出卖青春的行为,她还有脸到处炫耀?她就是个臭婊子,一无是处的臭婊子!”
艾尔莎眼里的怨恨淡下去了,她的眼睛,重归死寂。她回过身,继续扫地。
索林终于停止了喊叫,他似乎累了,他再次痴呆般地望向天边。阳光在他身上洒下一片斑斓的颜色,他的脸,也被阴霾所取代。
面前的青草微微动了一下,有些清澈的水滴,落在了阿德的手臂上。微凉,湿润。
“艾尔莎,跟我走吧,”维尔突然上前,拉住了她的手,“跟我一起离开这里吧,我养你。”他动情地说,“我的事业已经初见成效。就算不在这里,我也能给你最好的生活。”
艾尔莎愣住。
维尔深舒一口气,他的手,慢慢滑向了艾尔莎的身体,然后围成一个圆,从背后抱住了她。
艾尔莎一哆嗦。手里的扫帚落地。
“艾尔……跟我做一次吧,求求你了……我好想你……”
维尔的脸贴了上去,他嗅起了艾尔莎。艾尔莎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
“别理提娜那个臭婊子了……”维尔的手开始乱动,他开始解她的扣子,“艾尔……我好想你……”他闭上了眼。
忽然来了一阵风,将面前的青草打乱,也迷乱了阿德的眼。
“啊,啊!你这头猪,又来欺负我女儿了!”索林的声音突然响起,如同炸破晴空的一声闷雷,接着是那铮铮的铁链声,“肥猪,放开我女儿!啊啊啊啊啊啊,我要杀了你!!!”
秋风过境,青草复位,阿德看到维尔已经放开了艾尔莎,他正怒气冲冲地向索林走去。
“老东西,都说了让你别叫了,你是没听见吗?!”
维尔一步一步走上前。他的影子,被日光拖得又大又长,很快便遮挡住了索林的身体。
索林已经站起了身,他咬牙切齿着,他歇斯底里着,他张牙舞爪着,就像只正欲挣脱束缚的老狗般,嗷嗷大叫着。
“老东西,都是因为你,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如果没有你,我不会过得如此不开心,我更不会受到那个贱人的侮辱!”维尔咬着牙,狠狠地说。
他大踏步上前,抡起他那肥厚巴掌,硬生生抽在了索林脸上。
啪的一声响声。
艾尔莎转身跑向堆砌杂物的位置。
索林直接被打了个趔趄,他的脸,瞬间肿胀起来。索林向左踉跄几步,然后跌倒在地。一行鲜血,从他的嘴角流出。他被打懵了,他连哀嚎都给忘记了。他像一摊烂泥似的呆在原地,眼里充满了空洞的恐惧。片刻后,他缩成一团,抱头痛哭起来。
维尔悲愤大吼,“你他妈还有脸哭?嗯?你他妈居然还有脸哭?当年要不是因为你这老东西,我早就和艾尔莎在一起了!老东西,这都是因为你!听见了吗?这一切都他妈是你的错!!!”
艾尔莎好像拿了个什么东西,正向维尔的方位赶去。阳光洒落在那个物体上面,映照出一片雪亮的光芒。
“你他妈早该死了知道吗?六年前,你他妈就应该死在监狱里了!去死吧!!!”
维尔抬起了脚,他照着索林的肚子,踢了过去。
与此同时,艾尔莎赶到他的身后。
雪亮的白光在一瞬间没入了维尔的身体,紧接着,便绽放出无数的鲜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