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嚯,好快,”鸡蛋望着那枚翻腾着蓝色电光的流星感叹道,“好像比一般的飞行汽车要快。”
流星将路过的云层冲散,天空中顿时扩散出一簇簇肆意绽放的白色云朵。
“又是有钱人在玩‘超载’呢呗,”痨鬼冷哼一声道,“真是无聊,我看他是没地方炫耀了。”
流星转眼间划过硕大的圆月,蓝色的尾光如同刀剑一般劈开月亮的影子,宛如一道巨大的裂痕。
鸡蛋耸耸肩,“还好是在天上,这要是在地上,不知道会撞死多少人哩。”
流星向着他们的头顶飞来,就像一枚冒火的炮弹。霎那间,它就变得越来越近,也变得越来越大了。
米列科也看清了它。
那根本不是什么飞行汽车,而是公司的空天战舰!蓝色鬼火一样的电流爬满了它黑色的舰身,如同一头来自于地狱的恶魔。
接着,他便听到了那震耳欲聋的引擎轰鸣——来自舰身两侧的四台涡轮机。
源义郎要干什么?他颇为震惊地想。
“欸?好像是往咱们这边来的。”
“我靠,神经病吧?来贫民窟找存在感?”
空天战舰突然停下,滞留于他们头顶的天空之上。电流消失,露出它那具代表着毁灭与死亡的黑色身躯。引擎声依旧在轰鸣,低沉而又刺耳,宛如来自深渊的咆哮。
鸡蛋和痨鬼站起身,又惊讶又呆滞地望向它。
米列科心中突然出现了一种浓烈的不安之感。他总感觉,它是来找他的;他总感觉,它是冲着他那四个花盆来的。
我的研究,已经被源义郎发现了是吗?
他面向花盆,他迈出脚步。他试图在战舰行动之前,可以保护好土壤的完整。
忽然嗖的一声,眼前一亮。接着是一阵如同玻璃粉碎的巨响。
“我的天呐,那是什么?”
他听见鸡蛋的恐惧之声。他边移动边向上看去。
空天战舰不知发射了什么东西,已在空中解体,并向下陨落。东西已成晶莹剔透的残片,它们在空中围成了一个圈,缓慢下落。米列科在心里测算了一下,发现它们预计的降落地点,便是垃圾收回厂的位置。
它就是来找我的!
米列科连忙对鸡蛋和痨鬼大喊,“快跑!快离开这里!跑得越远越好!”
鸡蛋和痨鬼对视一眼,直接逃离——他们向回收厂的正门飞腾而去。
与此同时,米列科自己也跑动了起来——不过他不是为了逃跑,而是为了拯救那四个蕴含着希望的花盆。
可还是晚了。那道光圈,突然加快了下落的速度,并在三分之一秒内,抵达了目标地点。他看到无数闪着光芒的黑色颗粒状物体,落在了垃圾厂的院墙之外。
嗡的一声。就在米列科刚刚触碰到花盆的时候,一面巨大的黑色隔离防护网,瞬间出现,如同半个蛋壳一般,直接阻隔了垃圾厂与外面的世界。
月亮不见了,星星不见了,云朵不见了,黑夜也不见了。他看见了他的影子,就在那黑黝黝的,如同晶体一样的墙壁上。他也看到了自己的慌乱与恐惧。
源义郎是如何知道的?他怎么可能知道?难道是因为我在群组里发的照片?可那就是十分寻常的一捧土啊!
嘎啦,是舱门开启的声音。他回过头,看向黑色防护网的正中央——战舰的腹部已经打开,十几台武装机器人,从天而落。
米列科来不及多想,他抄起放置在墙角的铁锹,在原地拼命挖起坑来——院子里的防御系统估计能抵挡它们一阵,他要趁此机会,尽快把土壤保护起来。
“全面防护!”他对ai大喊。
院子的防御系统被激活,三面高压电网,如涟漪般在地面上绽放;然后是那支隐藏在起重机下面的集束光枪,它伸缩出来,自动瞄准了正在下落的武装机器人士兵。
“进入范围,格杀勿论!”
“收到。”ai在他的耳机里回应。
泥土很硬,他挖得很是吃力,但他又不得不挖。一锹,两锹,三锹……他的手在颤抖,他的手被震得生疼……
集束光枪开始反击,身后闪光不断。他没回头,他继续挖。
接着,有自上而下的射击声响起,然后是钢铁被子弹击中的声音,墙壁被打穿打碎的声音,还有悬于半空中,被光枪射穿金属的刺耳动静……再然后是一台机甲撞在黑色防护网上产生爆炸的巨响。
“已击中一名敌人……”
火光乍现,混乱一片。他还是没有停手。他的体力早已不支,他的脑袋如同被煮了一般昏昏沉沉。他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湿透,他听到自己在大口喘息。
手好像早就不是他的了,身体也不是他的了,他只是在机械地、重复地进行着挖掘的动作。面前的世界变得模糊了,所有的声音也都融成一团,但他还是没有放下手中的工具。他认定了要挖出一个大坑,他现在活着的唯一目的,仿佛只剩下了这个。
身后突然出现一声爆炸,巨大的热浪将他掀翻在地。铁锹终于离手,他也趴在了地上。浑身疼痛,四肢无力,他缓了好一会儿,才看清楚眼前的景象。
起重机已被摧毁,光枪被炸得粉碎,只剩下了那个扭曲变形的底座。起重机上还摇曳着绚烂的火光,就像一面橙色的破旗。
墙体破败,院落颓然,还到处是不断升腾的火焰。
已有几名机器人来到了地面上,它们一边掀翻挡路的东西,一边向他走来。
防御系统中的高压电网也早已消失不见,他看到原本的位置上,分别站着一台正在分析处理武器残渣的战斗用工程机器人。
然后是鸡蛋,他的头没了。他的尸体躺在垃圾厂的正门口,正涓涓流着血。
接着是痨鬼,他跪在地上,面朝一台冰冷的机器,正大声哀求着让它放过自己。它没有放过他,它射爆了他的身体。
愤怒,他很想爬起来继续同它们战斗,可身体一点都不听使唤。内疚,他就不应该把他们留下,或许这样,他们就不会枉死于源义郎之手。悲伤,为自己,为他们,也为那功亏一篑的理想。还有绝望。他为之奋斗了一生的希望,即将在他眼前幻灭。
一台机器士兵来到他面前,像拎个小鸡崽似的拎起他,然后用瓮声瓮气的机械声宣布道:阿尔伯特·g·米列科,现以反人类罪对你处以死刑。此判决为终审判决,当事人不得上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