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激流大桥,稳健而沉寂。
没有战火与喧嚣,它像一个急需恢复元气的战士,趁着安然的间歇抓紧休整,哪怕克里特河的河水不知疲倦地冲刷,也不动如山,静静矗立着。
里卡门农将军安静地站在河岸,隐蔽于林木之下。
他和一众手下,摸着夜色悄悄赶来,没有火把、毫无声息,不会被河对岸严密的耶西尼亚守军发现。
将军在等待。
不远地方的兰提克斯军营里,大量整装完毕的士兵,也在等待。
主帐篷的赫尔克迪拉公主,点亮灯火,也在等待着随时会出来的情报。
这一夜注定无人能眠。
寂静的夜里,寂静的等待。
里卡门农将军在黑暗中守望。
天空无月,找不到追随目标的繁星只能提供微弱的光亮。它们散布天幕,无法为人们判断时间而提供指引。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茫茫等待的里卡门农将军,终于看见河面结冰了。
冰面从大河下游而来,猛烈的扩散速度,如同冲锋的冰之大军,将克里特河吞噬。
流淌的河水与冰面接触,就好像时间静止一样,保持着波浪的形状而静止,加入冰之大军的队伍。
转瞬间,冰面从里卡门农将军眼前飞过,往上游延伸开去。
这是多么令人震撼的一幕!
即使在冬季里的北风王国,一条普通的河流也不一定会彻底冻结。何况眼前正值盛夏,在气候温热的苜蓿国,在克里特大陆最大的河流表面,竟然完全结冰了。
起初索罗告诉里卡门农将军,叫他等待大河结冰,他还嗤笑说不可能,即便是魔法也绝对不可能。
现在,将军亲眼目睹,只能深深感叹。
“魔法真的是无所不能……”他嘀咕一句后,立刻对身边的传令官说道:“时机成熟了!马上用火把传信:开始进攻!”
传令官点燃火把,使用索罗传授的“灯语”,朝远端营地本部发送信号。
没过多久,营地里无数火把相继亮起。
里卡门农将军带领临河的人撤离岸边,以防火把暴露位置,被敌人施以冷箭。
河面很宽,尽管这种可能性很小,但在安全区域等待军队到来,才是稳妥的选择。
兰提克斯军队以弓箭手和步兵为主,士兵们还推来了营地里所有的攻城器械,以及相应的弹药。
里卡门农将军负责指挥他们,隔岸进行远程打击。
军队行进半程,醒目亮眼的火把群引起耶西尼亚人警觉,号角声在对岸响起。
这对里卡门农将军来讲不算什么。既然敢明目张胆亮起火把,就不怕被对岸的敌人发现。
实际上,他麾下的军队只需要进行一次佯攻。
士兵们抵达岸边后,迅速沿河铺开。弓箭手在黑夜之中,近乎盲目得朝对岸射击,所参照的目标仅仅是对岸星星点点的火光。
攻城器械则用点燃的茅草和油石块作为投掷物,抛向对岸桥头的哨台。起初的几次投掷,也差不多漫无目标,随着投掷物在对岸燃烧所产生的光亮,才能稍稍锁定目标。
除了弓箭手和步兵,还有两支轻骑兵部队,大概一百人,趁着佯攻战斗打响后,悄悄绕向克里特河上游,在隐蔽的没人注意的区域,渡过结冰的克里特河。
里卡门农将军的佯攻,或者叫做试探性攻击,是今晚整套行动里的重要环节。
从最开始,白天的时候,索罗带走了大部分骑兵和重甲步兵。留在营地里的,除了必要的护卫军,几乎只剩下弓箭手和少量轻骑兵。
索罗的人,以及两名王宫魔法师,白天远离河岸,往下游方向行军半天里程,再潜伏起来,等待夜幕降临。
然后,海雯会在黑夜里使用神秘魔法,让奔流的克里特河结冰。魔法一旦得手,云集了兰提克斯主战力量的骑兵队伍,就可以在夜色中渡河到对岸。
这是海雯想出来的点子。
行动成功与否的关键,就是海雯的魔法能否将偌大的克里特河冰封,冰封至海量骑兵能在上面通行。这需要冰封的面积足够广,并且冰层足够厚,对魔法的要求极高,高到阿莎莉女士听闻之后,都觉得太难。其他人,诸如里卡门农将军之类,更觉得是天方夜谭。
海雯当然也没有把握,但面对激流大桥僵持难解的局面,也只能试一试。
为了海雯的计划能顺利实现,兰提克斯王国军提前准备了很久。
侦察兵提前选取渡河位置,要求在远离激流大桥的地方、河滩平坦宽阔、河道略有拐弯、河岸深处有土坡或树林作为掩护、对岸的夜间巡逻兵较少,诸多条件,选取严苛。
参与渡河的所有骑兵,全都在马蹄上加装一层厚厚的粗布套子,以免冰面太过光滑而无法通行。
魔法得手后,里卡门农将军则带领剩余兵力,对激流大桥发起佯攻,意在扰乱耶西尼亚人的注意,为渡河争取时间。
拖住对手,哪怕他们发现河面结冰,也无暇顾及在远处渡河的兰提克斯军队。
所以,当里卡门农将军看见河面结冰的一刻起,就意味着索罗他们已经在渡河了。
海雯身披穆辰洲的北风王国外套,站在河岸边,广阔冰层传来的阵阵寒意,不时往魔导师长袍里钻,让她偶尔打一下哆嗦。
她左右眺望结冰的河面,欣赏自己的杰作。
几十列骑兵长队,正在冰面上谨慎而缓慢地通行,对岸的耶西尼亚巡逻兵在几分钟前发现了这一切,逃命般地向上游方向撤离。
这无所谓。
从军队踏上冰河的那一刻起,耶西尼亚人已经来不及做出应对了。
海雯稍后会再施展一次【大河冰封】,巩固河流上方的冰层。
等到所有人都平稳穿过,去到河对岸,剩下的事情就是集结、包夹。
兰提克斯的精锐铁骑的面前,将是一片坦途。